邱楓帶著兒子呂梁在東京短暫逗留就打算離開,讓她從一個大學教授一下就變身為家庭主婦,她其實並沒做好準備。柳枝幾乎每天都跟她通話,她不相信邱楓能舍得離開呂一鳴。
“你這些年處處給他出主意,想辦法,你離得開他,他能離得開你嗎?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因為誰?是呂程嗎?還是群莉?如果是群莉,我讓小芹跟她談。”
畢竟是閨蜜,不用邱楓問,柳枝就知道她現在一定吃驚不小。
“我們小芹呐,現在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待人可溫和了,尤其她和群莉,人倆天天微信裡聊,現在彼此都很羨慕的,你說怪吧?所以啊,人都是會變的。”柳枝現在說到小芹總覺得很驕傲。
邱楓想想覺得困惑,之前小芹一直對自己很輕慢。
“我還得跟你說,呂一鳴人不錯,但他畢竟比你小不少呢,不懂你心思很正常,你有什麼話得跟他直說,不行就手把手教他,你總想讓他自己明白那不現實。我還跟你說哈,現在蔣勵替呂一鳴管著你們的未名書院呢,呂一鳴和呂程說是去日本找你去,我跟你說,那就是一愣頭青,他可什麼都乾得出來。前些天在威海病倒了,說是吐血了,那是想你想得吧?我不信你就不心疼。呂梁是你倆的兒子,他能甘心你就這麼抱走了?”柳枝對邱楓不像結婚前了,那時兩人交流她還敢直來直去。
聽說呂一鳴吐血了,還是在威海,邱楓立刻想到他一定是去威海學院找自己了。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你沒告訴他我的地址吧?”邱楓問。
“您不讓說,我敢說嘛?聽蔣勵說你連威海學院院長都辭啦?是有什麼打算了嗎?不會在日本不回來了吧?那正好,我有是求你幫忙。不過,我覺得你留在日本不是個好的選擇。”柳枝說的是真心話。
邱楓在登上飛機時就已經在後悔了,這麼多年,看上去她一直在幫襯著呂一鳴,事實上,呂一鳴是她的精神支柱,她感覺離開這個胡同串子自己的大腦都變得遲鈍了。再說,兒子呂梁就要開始學說話了,難不成要先學日語?她想起老媽跟自己說過不準到日本的話,現在要把她這未曾謀麵的外孫帶到日本,自己真的是不孝。
柳枝求邱楓辦的事和她大弟弟有關。他大弟弟找的日本女友,家裡同意找中國人做丈夫,但不同意她到中國生活,柳枝老爸一聽更是義憤填膺,直接把兒子趕出門,說:你去做上門女婿就永遠彆想再踏進這個家門。我們也不會認一個日本媳婦。現在大弟弟在日本邊學語言邊打工,漂泊不定。
“楓子,算我求你了,你要是能幫我把我大弟弟勸回來,我下輩子都感謝你,你不知道,為這事,我老媽一直都病病殃殃地,之前我們老太太可是什麼毛病沒有啊。”柳枝的話都帶了哭腔。
邱楓這些天來第一次想笑,柳枝這怎麼哭都這麼好聽呢?還真像她說的,女人一輩子學戲可以變美?
“枝兒,你放心,我竭儘全力。”邱楓給柳枝吃定心丸,可她自己的心卻搖擺不定。
明明和一鳴在一起快二十年了,自己偏偏意氣用事,就像柳枝問自己的:到底想要他怎麼做才會滿意?難道可以對他明說:自己希望呂梁會比呂程更聰明?那成什麼啦?自己這麼多年對呂程的付出真的要被人說成目的不純了。可她深切地感到當下的教育環境和呂程當年大不相同了。
她很少出現在威海東亞學院的校園裡,但校園裡發生的一切她很清楚,“資本生“(那些手握資本的大佬們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學院,孩子沒畢業就已經內定了企業高管,被戲謔為”資本生“。)就是一個腫瘤,說是腫瘤,就是有些是良性的,有些是惡性的。他們都給學校帶來投資,但背後的企圖卻千差萬彆。
有些孩子還算收斂,在校期間遵紀守法,最多生活條件比一般學生高些。可有些資本生就沒那麼”乖巧“了,他們在校期間拉幫結派,甚至把社會上黑惡勢力的齷齪手段都複製到校園裡來了,他們把手伸向教師職稱晉級,學生學位獲取等學校教學管理領域,有恃無恐,毫無底線。邱楓的院長助理,大二的時候就曾經被孤立,就因為她成績好,但家境貧寒不能擺宴席請客吃飯。邱楓聽說後讓她來做院長助理,當然是想保護她。
但邱楓深知像她這樣的情況不在少數,靠一己之力是無法扭轉局麵的,她多次對學院提出取消資本生,或者單獨為這些人開設專門的班級。但她的建議一直未被采納,甚至學院連一次討論的機會都沒有給她,她感覺自己是被高高掛起了。這是她辭職的真正原因。
也正是因為這樣,她苦於兒子呂梁的人生規劃太難做了,可呂一鳴對這些似乎都沒什麼感覺。難道他會不喜歡呂梁?不會的,不說彆的,就說環球旅行他都一直抱著呂梁,不知道是怕累著我這個當媽媽的,還是他就是喜歡兒子不舍得撒手。
她看看兒子呂梁,正舉著自己給他帶來的小人書,嘴裡不住地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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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強忍住自己的煩悶,舉著小人書給兒子一字一句地念起來,她看看兒子,一會兒捏捏自己的腳趾,一會兒衝著她傻笑,她輕輕搖搖頭。她想著柳枝再打電話來就把自己的心思跟她說說。她起身走到梳妝台前,看著鏡子裡滿麵愁容的自己,就憑你現在這副樣子真的能把呂梁教育好嗎?她問著自己。
為了兌現給柳枝的承諾,她今天坐車到了西武新宿站,雖然胸前吊著兒子呂梁,可她仍頑強地穿著一身紫色的旗袍,腳上還蹬了一雙白色的皮涼鞋。用呂一鳴的話說,這是她邱楓的”行頭“,邱楓則是覺得一鳴誇人總能讓人惡心地記住。從西武新宿站下了車,到她和柳枝大弟弟約定的唐吉可德超市,還要步行5分鐘。
她看看懷裡的兒子,微笑著說:”乖,咱們再走兩步就到了哈,到了媽給你買好吃的。“
兒子呂梁竟然使勁點頭,還把肉嘟嘟的小手伸進嘴裡。
邱楓一邊把兒子的手從嘴裡拿出來,一邊叨叨著:”跟你說多少遍了,不許吃手,就是記不住。“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初呂程好像沒這些毛病,還是那時候青蓮帶呂程也有這樣的時候,自己沒看見就是了?
她想起呂一鳴總自鳴得意地說他是青蓮的心尖尖,幾個哥哥姐姐就算恨得牙根疼,也不敢跟他們老媽青蓮頂著,彆說他們了,就是呂逸飛也都順著老伴兒青蓮,把個呂一鳴慣的沒樣兒。可想想呂一鳴也沒什麼不好啊,不照樣挺聰明的嗎?唉,他是沒趕上現在,放現在,就憑他一個高中生,還能乾什麼?可不能讓兒子呂梁學他的樣子。
唐吉可德超市還真人性化,有不少貨物整理台,好多人買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在那些台子上整理。超市裡的母嬰室也很整潔,聞得到一股桂花的香味。她怕孩子身上有奶腥味兒,拿起台子上的香水對準兒子呂梁一勁兒地噴,呂梁緊閉著眼睛。
邱楓正忙乎著,柳枝的大弟弟來電話了:“邱老師,您好,我是吳剛。”
“啊,你好,我已經到了,你在哪兒呢?”邱楓說道,她心裡一邊在想:吳剛,這名字怪有趣的。
“邱老師,要不您再往前走幾步有一個西武拉麵館,一問,好多人都知道,不好意思啊,我在這裡兼職,一時走不開。來了,我請您吃麵。”吳剛請求著。
“好的,我這就過去,那裡我很熟悉。”邱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