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跟上？”陳一白從他身邊經過，略帶調侃地說，“老了啊？”
蘇盤笑笑：“我在後麵壓陣。”
但他心裡清楚，這個“壓陣”的姿態，是他在拖延。他需要幾秒鐘恢複膝蓋的狀態，需要那點微弱的緩解時間。他在賭，賭自己還能撐得住，賭這一場可以安然打完。
比賽繼續推進，對手開始試圖反撲。吳子維用他那不再靈巧但依然強壯的身軀在內線尋找優勢，黎展則用經驗彌補年輕隊友的漏洞。他們並不想輸，即使這是一場友誼賽。輸贏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都明白，每個人都想贏這最後一次。
一次搶斷失敗，對手迅速推進，形成了三打二的局麵。蘇盤知道這球不能放。膝蓋還沒恢複完，他咬著牙強行啟動，朝著對方快攻路線衝去。他感覺腳下如有千斤負擔，但他還是硬生生地逼近那個持球人。
對方想要傳球，蘇盤下意識地側身，伸出左手一拍——球偏了，飛向邊線。
他停住腳步，彎腰扶膝，大口喘息。那一瞬間他幾乎看不清眼前的線條，全世界都隻剩下他的呼吸和心跳聲。
“換一下吧。”秦宇走過來，語氣平靜。
“不換。”蘇盤抬頭，語氣堅定得讓人無法反駁，“還沒結束。”
“你在硬撐。”秦宇壓低聲音，眼神中有一絲擔憂，“你以前不會這麼擰。”
“但這場不能輸。”蘇盤盯著他，眼中沒有一絲退讓。
“你怕什麼？”秦宇問。
蘇盤沉默了一瞬，低聲回答：“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打了。”
那一句話如同鋒刃，割開了所有偽裝。他不是怕輸，也不是怕疼，而是怕時間徹底帶走他的機會，怕這片球場，再也見不到他的身影。
他清楚自己已不是當年那個隨便幾個假動作就能晃過防線的少年。他的身體開始有了遲鈍，恢複時間變長，關節在每一次劇烈運動後都留下抗議。他知道再有幾年，他可能連這樣的比賽也無法完整參與。
“我們在打一場回憶。”他說，“但對我來說，是最後一次認真。”
秦宇沉默，終於點頭：“那你至少守住你自己。彆倒下就好。”
蘇盤嘴角牽出一絲疲憊的笑。
下一輪進攻，他不再強打，也不再突破。他成了場上的一個發電機，把球權調動到每一個位置，像一位指揮家，把比賽節奏牢牢控製。他的傳球更精準，視野更開闊，把所有人的優勢發揮到極致。
他開始信任隊友，尤其是段磊。那個年輕人逐漸成長，在壓力下越戰越勇，攻防兩端都頂住了對手的逼迫。
陳一白的三分也開始手感回暖，一次又一次地精準落點，點燃全場的氛圍。
吳子維大吼著組織防守，黎展不斷呼喊年輕人重新布陣，但局勢已經逐漸傾向於蘇盤這邊。
比分逐漸拉開，對方開始急躁，動作也開始變形。比賽進入最後幾分鐘，卻成為整場最膠著、最有看頭的一段。
蘇盤站在場中，眼神穿過人群，望著遠處天空。他知道，膝蓋的酸痛不會緩解，呼吸不會輕鬆，但他仍在這裡，仍在掌控節奏。
他還沒倒下。
還沒結束。
“蘇盤！回來防守！”秦宇在背後喊。
他轉頭望向場邊，一隻眼神就將秦宇招了過來。
“怎麼？”秦宇走近他，眼中帶著微微不解的光。
“換個球。”蘇盤淡淡地說，聲音低而沉。
“你不是一向講究手感嗎？換球不是影響更大？”
“我對這球有意見。”蘇盤咧嘴，露出一個疲倦卻又堅決的笑，“它太輕，出手太飄，不穩定。你沒感覺它彈地的時候總是少半分勁道？”
秦宇皺了皺眉，又低頭看了一眼剛才那顆被踢到邊緣的球。確實，那球的彈性比正常略低些，雖然不致命，但在蘇盤的節奏裡，哪怕一絲差距，也會讓他在高強度中出現偏差。
“你早該說。”秦宇轉身對場邊揮手，“段磊！換個球過來，拿那個新的。”
段磊聽到喊聲，麻利地蹲下，從工具包裡翻出一個還沒完全磨合過的新球。皮質光滑，紋路分明，還帶著新球特有的那股橡膠與皮革混合的味道。
“這個新，還沒沾地。”段磊跑過去遞過來，“你試試。”
蘇盤接過球，輕輕地捏了捏。手掌與皮革接觸的一刹那，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從指尖傳來。不是那種軟塌塌、粘手的假親切，而是一種充滿回彈力的真實觸感。
他走到一側，做了幾下拍球的動作。每一次球擊地又回彈，都像在回應他的掌控。接著他俯下身，把球快拍了幾下，快速變向，忽左忽右，像是在跟空氣對練。
“這才像樣。”他自語了一句。
段磊站在一旁，看著蘇盤那一係列動作，眼裡帶著隱隱敬畏。這個男人的動作沒有一點浪費，哪怕已經年近中年，他的球感依舊精準得像機器，每一下都穩穩踩在節奏點上，像是時間都在為他配合。
“你對球也挑得真細。”秦宇笑著調侃了一句，“十年如一日。”
“不挑怎麼打？”蘇盤低頭看著手中的球，像是在審視一件兵器，“你穿一雙不合腳的鞋能跑得快？這個東西和人是有關係的，它要服你，不是你去遷就它。”
說完，他起身走回場中。其他人也陸續就位，比賽即將重新開始。
球由蘇盤發起，他站在頂弧處，手握新球，像握著一枚雷霆未發的種子。
他望著對方的防線，注意到吳子維換了站位，站得更靠近了他，幾乎貼到了三分線外。顯然，對方已經察覺他之前的核心作用，打算封鎖住他的組織路線。
“你們打的是我？”蘇盤輕輕笑了笑，抬手拍了拍球，眼神裡帶著一種隨時會爆發的從容。
他右手持球，左腳後撤，做了一個極為標準的運球啟動動作。吳子維跟了上來，重心略微前移。蘇盤瞥了他一眼，忽然橫移一步，球在腰際轉了一圈，從背後繞出。
吳子維被晃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