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飛瞪大了眼,看著從火光中一步步走出的羅士信,心裡隻冒出一個字:臥槽。
不是說你早就戰死了嗎?不是說你屍首無存,隻剩一把碎盔埋在潼關西坡?你怎麼就這麼大剌剌地從火場裡走出來了,還拿著一卷兵書?你咋不順便手裡再拎個燒雞當宵夜?
“羅士信?”趙雲飛語氣拔高,手中的劍卻沒鬆,“你怎麼還活著?”
“我要是死了,你大概也活不到今天。”羅士信笑得跟吃了蜜棗似的,眼裡卻沒有半分溫度。他慢慢將手中的兵書收起,舉到火光邊一晃,“識得這是什麼?”
趙雲飛瞄了一眼,神色頓變:“這是——李密的虎符兵策?!”
“正是。”羅士信點頭,“你以為你掀翻了宇文化及就結束了?真正的主菜才剛上桌,趙將軍。”
“得了吧,”趙雲飛皺眉道,“你到底是死是活、是誰的人、打哪來的、又打算去哪,今兒個要是不給我交代清楚,我不介意讓你重新死一次。”
“交代?”羅士信冷哼一聲,嘴角揚起一抹奇異的弧度,“你覺得我有義務對你交代什麼?”
趙雲飛手中長劍微顫,一時有些拿不準眼前人到底是真羅士信,還是“李安仁”團隊搞出的高仿假貨。可那眉眼、那聲調、甚至那股吃了火藥似的懟天懟地的氣質,確實跟當年在潼關並肩作戰時一模一樣。
就在他遲疑之際,林闊已率兵衝入庭中,見狀大驚失色:“將軍!羅……羅士信不是戰死了嗎?這——鬼啊!”
“閉嘴!”趙雲飛一把把林闊拽到身後,眯眼看著羅士信,“你既然活著,為何不歸於李唐?”
“歸?”羅士信冷笑,“我若歸了,李世民那廝會信我?王世充的密謀我已經替你擋過一刀,那一刀不輕,換來的是你趙將軍的升遷,卻不是我羅某的清白。”
“你是說……你假死,是為了避禍?”
“我假死,是為了活命。”羅士信語氣壓低,像夜風一樣透骨,“那一晚,王世充設局,要借我手刺殺李建成,我沒答應。於是他便送了我一程。隻可惜他低估了我這條命的硬。”
趙雲飛聽得神色複雜。
那一夜,他曾親眼看見羅士信倒在營外亂箭之中,渾身是血,生死未卜。他原以為這是王世充的手筆,也曾私下派人搜過屍體,最終卻隻尋得那麵裂盔,便以為……算了。
“所以你一直在暗中活動?”趙雲飛問,“和李安仁是一夥的?”
“李安仁?”羅士信冷笑,“他不過是個自詡棋手的掮客,炒亂世賺錢,賣乾坤贏利。他以為自己能操控局勢,但事實上……局勢早已失控。”
“失控?”趙雲飛眉頭一跳,“你這話什麼意思?”
羅士信正要開口,院外卻又一聲巨響,一騎飛奔而至,灰頭土臉,氣喘如牛:“將軍!緊急軍報——李密已出兵三萬,自滎陽南下,目標直指太原!並派人送信,聲稱要討‘假唐忠義’,複大隋社稷!”
趙雲飛腦殼“嗡”的一聲,心道這李密是真把自己當複辟帝了,前腳潼關剛喘口氣,後腳就掀起新戰事,敢情我這命是拿來填地圖的?
羅士信卻輕輕一笑:“你還沒明白嗎?李密、李安仁、甚至王世充,他們都在演一出戲。而這出戲——”
“導演是突厥?”趙雲飛脫口而出。
“導演是你身後的大唐。”羅士信輕輕一指,語氣突然柔和下來,“但劇本裡沒有你。”
這話像針一樣紮進趙雲飛的耳朵。
是啊。自己一個穿越者,縱有千般謀略、萬般小聰明,可真正的大局,早在隋末亂世的棋盤上被寫好。李淵會登基,李世民終將成為天可汗,李密、王世充、竇建德、宇文化及,他們都會走向注定的結局。而他趙雲飛——隻是意外插進來的一筆墨漬,注定要被撣掉,擦淨,抹平。
但趙雲飛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倔強。
他想,哪怕我是一筆墨漬,我也要在這白紙上——抹個大黑印兒,留個章!
“你說得沒錯。”他收劍入鞘,轉身就走,“但我不看導演怎麼寫,我隻看觀眾怎麼記。”
“你要去哪裡?”羅士信看著趙雲飛漸行漸遠的背影,高聲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