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夜,悶熱如蒸籠,蟬鳴卻依舊執著,似乎不知世道將亂。趙雲飛站在虎牢關西門外,看著那一場連夜布置下的“告彆焰火”,嘴角輕輕一勾,似笑非笑。
“將軍,一切安排妥當。”李安仁一身汗濕,衣袍貼在身上,氣喘籲籲地回來報告,“乾井填滿,鬆脂火藥也壓實了,隻等點火。”
趙雲飛點頭,目光依舊盯著夜色中靜默的虎牢城:“燒吧,留給他們的,不是城,而是記憶。”
話音剛落,夜風一吹,火光四起。那些藏在城牆暗處的油缸在火藥引線點燃的瞬間騰起烈焰,衝天而上。木梁塌,樓閣倒,數日血戰之地,轉眼成火海。
趙雲飛勒馬不語,火光映著他臉上的汗珠和塵土,仿佛此刻他才真正從這場“將死將活”的棋局裡走出一步。身後三千殘兵疲態儘顯,卻不吵不鬨,隻安靜地看著大火,仿佛明白,他們走出這一戰,已是萬幸。
“回大梁。”趙雲飛輕輕一揮手,三千兵馬緩緩而行,踏著夜色與硝煙,向西而去。
三日後,大梁城。
李密坐在中軍帳中,聽完趙雲飛的戰報,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語氣平靜如水:“趙將軍率部三千,堅守虎牢七日,挫敵鋒銳,可謂軍功顯赫。”
趙雲飛行禮:“主公過獎。”
裴仁基斜坐在一旁,端著茶杯,笑了笑:“隻是不知,這虎牢一燒,日後再想打回去,可就難了。”
趙雲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燒也難守。除非裴將軍願親自領兵試試?”
裴仁基乾笑兩聲:“我這把老骨頭,扛不起重任了。”
李密沒有插嘴,隻是眼皮微抬,看了趙雲飛許久,才徐徐開口:“趙將軍,此番勞苦,暫且休整吧。你這支兵馬可由你自整,兵餉亦自籌,自成一營,歸大軍調度。”
“主公此言,是要讓我帶兵自立?”
“非也。”李密搖頭,笑意不明,“你既能將三千兵馬養得服服帖帖,不如再試試帶一萬。日後若有大戰,我用得著你。”
趙雲飛心中微沉,這“自成一營”聽著是好事,實則是給他畫了個圈,既不用他進大營,又讓他不在核心,左右皆不得力。這是變相地將他邊緣化了。
但他臉上卻依舊不動聲色,隻拱手答道:“末將謹遵主公號令。”
等人散儘,趙雲飛回到營地,坐在帳中喝水,一言不發。李安仁在旁,忍了半天才開口:“將軍,李密這是忌憚咱了?”
“他不忌憚就怪了。”趙雲飛放下水囊,神情冷峻,“他現在最怕的不是王世充,也不是宇文化及,而是身邊的人——尤其是我這種帶兵、立功、還能活著回來的。”
李安仁皺眉:“那咱怎麼辦?忍?”
趙雲飛搖頭:“忍是沒用的。他給我一營人,兵餉讓我自己籌,明著是給麵子,實則是在考我有沒有‘反心’。”
“那咱要不要——”
“你彆動歪腦筋。”趙雲飛斜了他一眼,“咱要做的,是把這支一營兵,練成李密誰都不敢動的隊伍。隻要我不動,他就隻能乾瞪眼。”
李安仁咂舌:“將軍,你這算盤比秀才還響。”
趙雲飛長歎一口氣:“在這個時候,不會算盤的,連命都保不住。”
就在趙雲飛練兵自籌的同時,王世充那邊卻沒閒著。
虎牢一戰後,王世充大怒,燒了三日三夜的屍體才平了怨氣,轉身就圍了洛陽,一邊聲稱為隋室肅清叛賊,一邊在民間宣揚“李密反意漸明”。
而楊侗這位掛名皇帝,早就成了京師的一尊擺設,連早朝都不敢按時召集。朝中一半人向王世充表忠,另一半則暗中與李密、竇建德等勢力來往頻繁,洛陽城牆之外,名義的“皇權”幾近崩塌。
這些消息不斷傳到趙雲飛耳中。
他一邊練兵,一邊修文書,還偷偷派了幾個信得過的老卒去各地招兵買馬。不到兩個月,一營兵已然擴成近六千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