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隱於雲後,洛陽南郊亂石堆中,一堆火堆正劈啪作響。
趙雲飛裹著一張破氈子靠在岩壁上,嘴裡叼著根枯草,眼神透過火光,望著遠處山頭隱隱的燈火,思緒飄得老遠。
“王玄恕果然是條老狐狸。”他吐出枯草,咂咂嘴,“這老小子演得一手好戲啊,連李世民都給他繞進去了。”
盧成坐在火堆對麵,正用匕首削著一根樹枝,“將軍,那咱們還真得裝一回突厥殘兵?”
“裝。”趙雲飛一拍大腿,“不但要裝,還得裝得像!我現在就去找兩塊羊皮披身上,腦袋再抹點灰,明兒一亮就能當個單於了。”
“您要是再把胡語學得像點兒,保不齊還能騙頓涮羊肉吃。”
“涮羊肉你個頭。”趙雲飛翻個白眼,忽而正色道:“你說李世民這次進洛陽,是不是也太掉以輕心了?”
“他又不是你,哪兒能知道王玄恕這麼黑。”盧成一攤手,“聽說他是奉太宗李淵之命,要來救駕的,沒想到人還沒摸清楚局勢就鑽籠子了。”
趙雲飛沉默良久。
楊侗被王玄恕押著去“暫避”宮城後,他就知道,這一局已經從“逃命”變成了“博弈”。
自己是穿越者,知道李世民未來會奪得天下,但問題是——現在的李世民,不但還沒打過王世充,還險些在王玄恕手裡被賣了人情。
而他趙雲飛,必須要保住楊侗,不然穿越這麼久就是白忙活。
“盧成。”
“到!”
“咱們不是有幾個舊識,是跟李世民那邊的麼?”
“有啊,齊文遠、秦叔寶那夥兒。”
“你給我傳話,讓他們悄悄準備動手。”
盧成眼皮一跳:“動手?動誰?”
“當然是動王玄恕。”趙雲飛冷笑,“李世民進城,王玄恕必會設鴻門宴,要不是一時顧忌,還真想直接拿他祭旗。”
“那您是要……”
“我要劫宴。”趙雲飛吐字如珠,“讓王玄恕把他那張笑臉徹底撕下來。”
盧成倒吸一口涼氣:“將軍,你瘋了?劫宴?那可是禁軍環繞的地盤!”
“我不瘋誰瘋?”趙雲飛拍著石壁笑道,“咱們就靠這瘋勁,才把楊侗救出來的不是?”
說著,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到玄奘身邊。
玄奘依舊在念經,不過這一次,他念得特彆慢,聲音極低,如同在咀嚼某種未明的預兆。
趙雲飛坐下,雙手一攤:“大師,你再夢見什麼了?”
玄奘微微抬頭,目光深邃:“貧僧夢見,洛陽城北天門,有黑雲壓頂,赤光破城。”
“嘖,你這夢挺熱鬨的。”
“夢中,有一少年披甲立於血泊之中,手握折槍,呼號而起。”
趙雲飛一愣,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槍杆子——那還是他從隋軍工坊“借”的。雖然折過一次,被他自己修了回來。
“是我?”他苦笑,“要真是,那我明天得去剃個頭,免得死得不夠英俊。”
玄奘閉眼低誦:“貧僧夢中之人,心有執念,不入輪回。趙將軍可思清此執,方知後路。”
“我不管什麼輪回。”趙雲飛倏然起身,轉頭望向洛陽方向,“我隻知道這破世道要有人來打破。而既然我來了,就彆指望我做個局外人。”
這一夜,南郊的山風帶著寒意。趙雲飛卻睡得格外安穩。
第二日午後,洛陽西門忽傳哨響,一隊“突厥騎兵”自山外而來,旗幟殘破,甲衣染血,竟直奔城門而去。
“來者何人?”守門校尉高聲嗬問。
趙雲飛臉上胡渣未刮,草帽壓低,翻身躍下馬,胡言亂語幾句蹩腳突厥話,掏出一塊浸血的令牌。
那校尉看不懂內容,卻瞥見令牌邊角刻著一個“王”字,忙低聲詢問一旁親兵:“是王玄恕的舊製令牌,看著像真的。”
“放他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