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飛抵達東都洛陽的那一日,正值春寒料峭。洛水兩岸的楊柳才剛抽芽,微風裡帶著點泥土和冷冽的味道。街上百姓行色匆匆,偶爾抬頭望向那金碧輝煌的宮闕,眼中既有敬畏,也有說不出的惶恐。
趙雲飛披著一身青甲,坐在馬上,看著這座天下之心的都城,心裡卻沒有一點踏實的感覺。
“主公,”劉子讓低聲道,“自從聖旨傳來,臣總覺這趟進京……不像是好事。”
趙雲飛眯了眯眼,輕聲道:“你以為我沒想到?如今玄感雖滅,可朝中無人再信任手握兵權的將領。咱這次入京,說不定是去背鍋的。”
劉子讓麵色一變,忙問:“那主公為何還要來?”
趙雲飛笑了笑:“不來?那就成叛軍餘黨。死得更快。”
“那主公打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趙雲飛淡淡道,“我倒想見見這位號稱‘天可汗’的隋煬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說完,他拔馬而行。
宮門前,禁軍森嚴。趙雲飛交出兵符,被侍衛搜得乾乾淨淨,隻留佩劍一柄。那侍衛神情冷漠地說道:“趙校尉,陛下在含章殿等候,不得遲疑。”
趙雲飛笑笑:“你這語氣,倒像是早備了棺材。”
那侍衛麵無表情:“陛下恩威並施,忠臣自安。”
“忠臣?”趙雲飛打量了他一眼,語氣溫和道,“你是忠臣,那我就祈禱你永遠彆升官。”
侍衛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趙雲飛已經笑著踏入殿門。
含章殿內,帷幕低垂,香煙嫋嫋。隋煬帝楊廣身著明黃龍袍,端坐龍椅,眉宇間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冷氣。
“趙雲飛參見陛下。”
趙雲飛俯身行禮,語氣恭敬,卻不卑不亢。
楊廣微微抬手,目光如刀地掃過他:“愛卿辛苦了,剿滅逆賊,功不可沒。”
趙雲飛拱手道:“微臣不過儘份內之責。”
楊廣笑了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儘責?朕聽聞,你夜襲賊營,焚糧擾敵,雖功成,卻也險些全軍覆沒。可有此事?”
趙雲飛抬頭,直視龍椅上的人,淡淡道:“陛下,若微臣不如此,洛陽早已陷落。險與功並存,臣不敢自誇,隻求無愧於陛下賜予的甲胄。”
殿中一陣寂靜。
楊廣的指尖輕輕敲著龍案,發出“嗒嗒”的聲響。過了片刻,他低聲笑道:“趙卿之言,朕記下了。”
那笑聲,冷得讓人心裡發緊。
趙雲飛心中暗歎:這位陛下,果然聰明過頭。聰明人多疑,而多疑的人,最危險。
殿側一名宦官悄聲走上前,將一份奏折遞上。楊廣掃了幾眼,嘴角微微上揚:“趙卿,你在洛陽立功,朕本該嘉獎。可有奏報言,你軍中失糧一車,去向不明。此事如何解釋?”
趙雲飛心頭一緊。那車糧草,正是當日他派人“假獻”於楊玄感之計——原以為無人知曉,如今卻成了口實。
他略一思索,拱手沉聲道:“啟稟陛下,那糧車確有失蹤。後查得是被叛軍劫去,臣已命人追回。”
楊廣似笑非笑:“追回了?”
趙雲飛笑道:“追回了叛軍性命,糧倒是燒成灰了。”
殿中幾個文臣頓時低聲議論,楊廣眉頭一挑,冷聲喝道:“住口!”
眾人噤若寒蟬。
楊廣目光轉回趙雲飛,緩緩道:“好一個‘追回叛軍性命’。趙卿倒是會說話。”
“微臣不敢。”趙雲飛依舊恭敬,但心裡早已盤算:這聖上,怕是要找替罪羊了。
果然,楊廣隨即話鋒一轉:“趙雲飛,楊玄感雖滅,但洛陽之亂,民心未定。朕命你即刻赴黎陽,整編散軍,修築防線,以防再變。”
趙雲飛心中暗鬆——幸好不是削職查辦。
他拱手應道:“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