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率先看見了馬車裡的春雯,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看見馬車裡坐著的春雯,潸然淚下:
“你這丫頭怎麼回來了?嗚嗚嗚……你還不知道,你爹娘弟妹,都沒了……嗚嗚嗚……”
二嬸哽咽著說不下去了,春雯二叔也快步跟了過來,也是泣不成聲。
“什麼叫都沒了,什麼叫都沒了?!”
春雯歇斯底裡地拽住了二叔的袖子,惶恐地睜大了眼睛。
“七天前夜裡一場大火,你爹娘他們……”
鎮子上的百姓圍了上來,自發解釋了事情的原委,春雯的手忽然緩緩鬆開了。
七日前,七日前,正是宮宴的那一日。
夜裡……那豈不是她和采荷在慎刑司待的那一晚?
怎麼會有這麼巧?
偏偏在那日起火,還沒有一人逃出去。
不知怎的,她想到了已經被趕出蕭府的木槿一家人。
聽說木槿的爹娘,也是傷的傷,殘的殘。
她和木槿,從前都為那一人辦事!
能狠心斬草除根,以絕後患的人,也隻有她!
那幾抬棺木像是無聲的控訴,又像是嘲諷春雯的不自量力,自馬車邊經過時,連停留都不曾。
春雯已經是賣出去為奴為婢的女兒,即便從前時常會寄銀子過來,可戶籍上已經沒了她這個人,自然也就不能讓她扶靈。
僅存的親人也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這可不是衣錦還鄉的樣子,此時也顧不上敘舊,死者為大,他們不能誤了出殯的時辰。
“碧穗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春雯的手無力地垂落。
碧穗看在眼中,此時才明白,為何姑娘從來不會因為這一時報應而心中暢快。
她如今的滋味也並不好受。
春雯一家的遭遇,也是木槿自述之後,姑娘派她來查的。
本來隻是以防萬一,看看還來不來得及救下來,可她們終究是來晚了一步。
如今讓春雯親眼目睹,她心裡也發堵。
四姑娘年紀還如此小,就已經深諳斬儘殺絕、一勞永逸的道理,若是姑娘當真落到她手上……碧穗不敢想,她們會落得個什麼下場。
思及此,她便更加堅定了要保護好姑娘的決心。
不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就是我為刀俎人為魚肉,既然無法和諧相處,那就隻有你死我活,勝者為王。
幾個時辰後。
貶官的文書送到蕭府時,蕭玨上藥上到一半,踉蹌著出來接旨,麵色灰白一片。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少詹事蕭玨,疏悉禮儀,懈怠不工,不思敬儀,故暫免去原職,貶為從五品鴻臚寺少卿,望爾今後誠心悔過。”
麵白無須的公公臉上帶著公事公辦的笑意,聖旨一合,遞上前道:
“蕭小大人,請接旨吧。”
蕭玨唇色慘淡,目光透過那道聖旨,仿佛看見了聖上和太子的神情。
什麼疏悉禮儀,懈怠不工,分明就是戴家帶頭參他,才讓聖上和太子不得不罰自己。
他乃前歲狀元及第,短短兩年便從五品侍講爬到了四品少詹事的位置,眼見下一步就是外放出去做官回來高升了,卻沒想到,僅僅是一場婚事風波,就將他打回了從五品。
“臣,接旨——”
他捧著玄底金紋的聖旨,內心一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