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裹挾碎冰撞上岩壁，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燕如煙嗆出氣管裡的冰碴，指尖死死摳進身旁男子肩胛開裂的傷口。血腥氣混著藥香在喉間翻湧，八歲那年糖畫鳳凰的殘影順著脊柱往上爬。
"父親"燕如煙在心中呢喃，回憶如潮水般湧來。那枚父親臨終前折斷的糖簽子，此刻仿佛橫亙在她心口的螭紋疤上，刺痛難忍。
男子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鬆口。"胸腔的震動透過緊貼的身體傳來。三根銀針從他袖口抖落，精準地釘入她腳邊的礁石。淬過碧鱗毒的針尖在幽藍水光裡勾勒出鳳凰羽翎的紋路，與追兵鐵靴踏碎的薄冰紋路重疊，竟隱約成了一幅詭異的卦象。
燕如煙齒間咬著的續命丹被激流衝散，苦澀在舌尖蔓延。她的讀心術不受控製地織成密網，殺手們佩戴的螭龍扣暗藏的機關在她識海裡炸開七十二重幻影。每一重幻影都是蘇婉描眉時哼的江南小調，曾經悅耳動聽的旋律此刻卻如同催命符。
"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燕如煙在心中質問，卻無人回答。
青銅儺麵破水劈下的刹那，男子反身將她壓在嶙峋石壁上。刀刃劃開他後背時，飛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篆字。燕如煙瞪大眼睛，認出那是母親殉葬時的祭文首句：鳳凰泣血，天命當歸。
"這是什麼意思？"她心中疑惑叢生，"母親您想告訴我什麼？"
男子咳著血沫低喝，"東北巽位！"他折斷的肋骨刺破皮膚，痛楚讓聲音都變了調。燕如煙旋身甩出銀針，準確封住殺手命門。針尾係著的冰蠶絲在月下泛著幽光，那正是三日前太醫令配藥時用的捆紮繩。
"這繩子難道太醫令也參與其中？"燕如煙心中警鈴大作。林間驚鳥振翅，撕開夜的寂靜。為首殺手耳墜閃著翡翠冷光，與太極殿銅鳳首眼窩的缺口嚴絲合縫。燕如煙讀取到的記憶碎片裡，這枚耳墜曾勾在蘇婉染著蔻丹的小指上，輕敲先帝崩逝當夜的更漏。
"蘇婉你到底想做什麼？"燕如煙咬牙切齒，怒火中燒。
"留活口！"她厲喝時腕間玉鐲迸出裂響，三十九隻蠱蟲應聲鑽出男子傷口。瑩藍蟲群結成囚籠困住殺手頭目，卻在碰觸翡翠耳墜的瞬間自燃成灰。
"怎麼可能？"燕如煙震驚，"那上麵塗著克製蠱術的犀角粉！"
神秘男子劍鋒挑起地上毒砂，月光在刃麵流淌成河圖洛書。他踏著奇異步法切開血色囚籠，劍尖點在殺手眉心時突然停滯。燕如煙注意到他的異常，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對方耳後浮現的胎記，赫然是燕府老仆獨有的黥麵紋。
"這這怎麼可能？"燕如煙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二小姐"殺手喉結滾動，發出腐朽門軸般的聲響。他瞳孔擴散前吐出半枚蠟丸，燕如煙搶在蠱蟲吞噬屍體前剖開他胃囊，掏出的密信殘頁寫著：寅時三刻，丙字房焚。
"丙字房那不是"燕如煙心跳加速，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腦海。
銅鏡靈識在識海發出嗡鳴，燕如煙指尖燃起蒼炎燒儘殘信。灰燼落地竟自發排列成父親筆跡，最後一撇化作男子劍尖寒芒。他正挑起殺手外袍暗袋中的玉片，與烏木匣的鎖孔紋路吻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燕如煙百思不得其解，"父親您究竟隱瞞了多少秘密？"
林風驟緊。無數鐵蒺藜破空而來，枝頭殘雪被氣浪震成細密冰刃。燕如煙拽著男子滾進枯木樹洞，掌心壓到他心口時驚覺蠱蟲已蛀穿心室。
"你早被種下同命蠱！"她驚呼出聲，心中卻是一片冰涼，"難道難道你也是棋子？"
男子悶笑著掰開刺客下顎，露出腐爛的舌苔上烙著的「丙」字。"蘇婉在太極殿銅鳳首藏了引雷杵，"他沾血的手指在地麵勾畫皇宮布防圖，"今夜子時雷暴將至引雷杵？蘇婉她想"燕如煙心中一凜，突然意識到事情遠比想象的複雜。慘叫聲驟然撕裂寂靜。燕如煙轉頭看見三名殺手化作血霧，骨骼爆裂聲宛如炒豆。男子雙瞳泛起鎏金紋路，掌心飛出的金蟬蠱正啃食著帶血的卦簽——那些簽子上刻著在場所有人的生辰八字。"天地不仁。"他碾碎最後一根卦簽，遠處突然傳來石台機關的轟鳴。燕如煙腕間蠱蟲集體轉向西北方震顫，那正是母親火焚之地的方位。而月光此刻正懸在樹梢玉鉤處，離寅時三刻僅剩半柱香。
"母親您是不是早就預料到今天？"燕如煙心中百感交集。銅鏡靈識突然發出尖嘯預警，燕如煙後頸汗毛豎立。她拽著男子撲倒的瞬間，七支透骨釘擦著發梢釘入身後古柏。樹皮炸開的裂痕裡滲出黑血——這些暗器浸泡過能封住讀心術的鴆羽汁。
"丙字房的鑰匙。"男子突然掰開她攥緊的拳頭，將染毒的玉片塞進她掌心潰爛的傷口，"和你的心頭血融合後，才能開啟烏木匣最後一層封印。"燕如煙忍著劇痛讀取玉片記憶，看見父親捧出烏木匣那夜，蘇婉的翡翠耳墜正滴著明妃喉間的血。而當父親劃開自己心口取血封印時，屏風後閃過半張臉——與身旁男子此刻褪去易容的麵容分毫不差。"你你到底是誰？"燕如煙心中掀起驚濤駭浪，"為什麼會出現在父親的記憶裡？"林間突然亮起七十二盞引魂燈，每一盞都映出她不同年齡的殘影。殺手們踩著招魂幡的舞步逼近，手中劍刃刻滿鎮壓蠱蟲的咒文。男子喉間發出瀕死野獸般的低吼，傷口鑽出的蠱蟲竟開始啃食自身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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