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有去過下遊的人就成。”凱哥拉住了剛剛跑過來的小戰的手晃了晃說道,“初次見麵,你辛苦了。這個下遊是什麼情況啊?你們是一直沿著河走下去的嗎?”
二十歲出頭的小戰個子長得不高,但眼睛挺大的,隻見他不假思索地說道:“哦對,我們是一直貼著河岸走的,大概往下遊走出去了能有三四公裡的樣子。沒有合適的過河點,我們都認真看過了,一處都沒有。剛才的水勢比現在還小呢,可已經找不到……”
“有斷崖嗎?”凱哥打斷了小戰的話繼續問道,“一路上你們遇到斷崖了嗎?如果咱們抬著擔架沿著河岸走,你覺得走得了嗎?難度大嗎?”
“哦……”小戰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沒有斷崖,像那種能形成瀑布的斷崖肯定是沒有。不過有幾段岸邊的路不好走,沒有正經的路,全都是雜草和碎石。而且那還是剛才,如果咱們現在過去的話,估計還得往岸邊的斜坡上挪,得另外找路通過,坡度肯定會更陡,難度也會更大的。”
“你有把握能走嗎?”凱哥邊說邊回頭望了望身後坐在坡上的大部分隊員說道,“你覺得咱們這麼多隊員抬著擔架能不能慢慢走過去呢?”
“應該可以。速度放慢一些,注意坡度,我覺得可以。”小戰想了想說道。
“凱哥,上下遊都是水庫,上遊那裡的人應該沒和咱們打過交道。”這時宿大哥在一旁插話說道,“咱們乾嘛不去上遊碰碰運氣呢,還能少惹麻煩。”
“不行啊,”凱哥搖了搖頭說道,“上遊那邊的地勢更高,肯定更難走,咱們隊員的體能到時候就是個問題。另外你想過沒有,越往高處走咱們離下山點就越遠,時間也會花的更多,拖得久了對咱們也是個考驗,尤其是咱們還有傷員要考慮呢。”
“收隊,你的意思是咱們往下遊走,一直走回到下遊的那個水庫那裡嗎?”傑子這時開口問道。
“對。你有什麼問題嗎?”凱哥扭回頭說道,“我看這麼走距離相對比較近,而且難度也比較小,咱們努努力的話,估計十二點之前就能下山了。”
“沒問題,我早就盼著這一天呢。”傑子咧開嘴笑著說道。
“那……收隊,”婁姐這時忍不住問道,“壞人呢?那幫壞人怎麼辦啊?他們可能還在那裡等著咱們呢。”
“婁姐,用不著擔心。”青萍插嘴說道,“天黑了,壞人還能一直蹲在那裡嗎?他們也不可能一直在山上過夜吧,凍也把他們給凍跑了。”
凱哥擺了擺手說道:“都先彆考慮壞人的事了,咱們現在就出發,時間寶貴,看這樣子上遊放下來的水還有多長時間能停誰也說不準,咱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傻等。傑子,招呼你之前放出去的隊員們都回來,前後保持一定的距離,告訴他們咱們是沿著河岸往下遊走的,讓他們都彆慌,遠遠地跟著咱們就成,有情況就馬上喊咱們。小宣,你和小戰負責在前邊探路和找路,找那個抬著擔架也能走的路,咱們馬上就出發,你們倆先行。青萍,你和冰兒一前一後把所有女隊員都看好了,少了人我可找你說話。小婁,你得督促和鼓勵咱們女隊員賣賣力氣,我們這些男生的包還得你們來背,讓男的專心抬擔架。這接下去的路比之前的還長呢,應該更不好走。”
“收隊,那些木頭還帶著嗎?”祝大姐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堆破爛兒……”
“帶著!一樣都彆扔,全都是寶貝!”凱哥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次的行程是在痛苦、緊張、疑慮和壓抑的氣氛中開始的,大家在沉默中依次起身沿著河岸向下遊緩緩前行。走在隊伍最前邊的是宣哥和小戰,他們倆始終保持在離隊伍兩三百米遠的樣子,負責查看前方是否有路可行;緊跟著他們倆的是女生的隊伍,由青萍和婁姐打頭。青萍主要負責前後聯絡,婁姐負責扛著我們的隊旗,高高綁在樹乾頂端的隊旗在微風中搖擺著,始終在提醒著我們這些疲勞和絕望的男隊員:我們是有隊伍有組織的,我們是有責任有義務在身的,我們的速度不能太慢,牢騷也不能太多,因為現在女隊員比我們走得還快呢。
是的,這個隊伍行進的次序是凱哥特意安排的,要的就是不斷鞭策我們這些男隊員的精神,肉體上的打壓和折磨交給擔架和擔架上的人就足夠了。
在風和日麗的河岸邊走下坡路本應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可我們現在感受不到快樂,手臂和肩膀上傳來的不僅是壓力,沉重的物理壓力,伴隨著壓力而來的還有絕望和痛苦。走在坡上較高位置的隊員相對舒服一些,他們隻需要彎著腰曲著膝慢慢橫著身子抬著擔架走路就好,就是麵朝擔架,麵朝坡下,麵朝河水橫著移動身體。走在坡下位置更低處的隊員則要更痛苦一些,因為我們已經不能光用手和胳膊來抬擔架了,我們得用肩膀架著擔架向前移動。現在河岸邊的坡度決定了我們身體接觸擔架的位置,如果坡度進一步變陡,不排除我們會用頭部頂著擔架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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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麻煩的還在於重量,現在擔架和擔架上人的重量已經基本上全壓在位置更低處的隊員們的肩膀上了,擔架另一側位置較高處的隊員現在主要負責控製擔架的角度和方向,隻起一個輔助和牽引的作用,最吃力的負重還是交由低處的隊員們來承擔。這樣的局麵就導致了在低處抬擔架隊員的更換頻率會更高,明顯比走在高處隊員的更換頻次要高。我暗暗計算了一下,大概更換比例維持在四比一左右,走在低處的隊員更換四遍的時候走在高處的隊員才會更換一次。而且現在在低處抬一副擔架的人數已經不再隻是兩個人了,早就變成四個人甚至是五個人了,因為兩個人的力氣根本就堅持不了幾分鐘。我們往往需要四五個人人貼人的扛著擔架在低處前進,身前身後隊友的喘息之聲不絕於耳,汗臭味也彌漫在冬季河岸邊的空氣當中。腳下的碎石常被我們在無意中踩落,它們順著斜坡滾入奔流而去的河水之中,連個聲響和浪花似乎都沒有。
絕望,我認為這是我當下最主要的感受。路還有多遠?我還要如此反複地和隊友們替換幾次?河岸邊的道路還能允許我們一直這樣前行嗎?我們這樣走下去真能走回到水庫那裡嗎?真能安全的下山嗎?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困擾著我,也占據著我的大腦,讓我無暇再去思考彆的事情了。
風景?我眼前的風景隻有身前隊友的後背和看路時向腳下投去的匆忙一瞥。當我被其他隊友替換下來休息喘息跟隨前進時,我隻能邊喝水邊看著擔架上的小賈和小駱生悶氣,因為我找不到其他可以發泄不滿情緒的事物。我也想去坡上高處抬擔架,可惜,年齡還不夠。五十歲以下的隊員無一例外地都在低處抬擔架,隻有凱哥等少數幾位上了年歲頭發花白的老隊員才有資格走在高處彎著腰抬擔架。我沒有臉和他們爭搶,也沒有理由去攻擊他們,畢竟這麼多隊員都在場呢,這麼多對我有意見的隊員也在找機會報複我呢,我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授人以柄。少抬幾次擔架可以,但是犯了眾怒可就不好辦了。
當然,也不能說我一無所獲,我在痛苦付出之餘也學會了偷懶。假裝腳下鞋帶開了需要隊友臨時替換一下;謊稱水喝多了需要到隊尾去方便一下順便耽誤個兩三分鐘;抬擔架時彆去抬擔架的前後兩端,因為那裡往往是受力最重的地方。可這些手段其實都不高明,遠遠不能讓我遠離沉重痛苦的勞動,尤其是不能和黑子與數不清相提並論。
他們倆偷懶的辦法都比我有創意。黑子彆看人長得高大魁梧,可他心眼很活泛,他從不跟比他還矮的隊友一起抬擔架,他隻跟比他個子高的隊友一起乾活。而且在抬擔架的時候他還總是微微彎著膝蓋,不注意的話就算是走在他身後的人都未必能發現他這是在故意降低身高呢,是要把肩上的重量向隊員的身上推卸。
數不清更讓人無語。他留著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顯得比我們好多隊員都年輕,可他偏偏聲稱自己已經五十多了,馬上就要到坐公交車都不用付費的年齡了。他依靠著年齡大的優勢有了到坡上去抬擔架的權利,可他還不滿足,他背了一個體積超大的背包,看樣子能有八十升左右,還說什麼都不交給女生替他背。他揚言他背包中背的全是水,是給我們這些抬擔架抬累了的隊員背的水。他經常借口要給我們替換下來的隊友送水而脫離抬擔架的位置,常常往返奔波於兩副擔架的前後。他看上去很忙,可其實他手碰擔架的次數卻很少,很多不在意他的隊員都沒有意識到他這是在偷懶呢,還都很感激他的噓寒問暖和送吃送喝的及時性。我越看他的背包越可疑,認定他鼓鼓囊囊的背包中不會全是水,因為我有兩次接過他遞來的水時發覺裝水的瓶子有異,很有可能是他抽空去前邊女生隊伍中從誰身上的背包中偷取回來的。因為水瓶的體積不對,都偏小了。他很有可能隻是背了一個體積巨大的背包當做道具,欺騙我們這些疲勞中的隊員。可惜,我始終沒有機會去核實,沒法拆穿他的把戲。因為隊伍終於是停了下來,而我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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