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內,聶莞的身體仍舊站在原地,仍舊直勾勾盯著眼前這團蠕動的、不停分泌粘液的觸手。
但她的眼睛裡,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神光,空洞洞的,十分虛幻。
實質上,她的精神也的確已經不在軀體之內。
剛才這團觸手的毒汁被火蓮給一口吞了進去,聶莞做好它會反過來汙染火蓮、汙染自己屬性的準備。
但汙染的確發生了,卻不是發生在屬性和裝備上,而是發生在精神上。
眼前的整齊地磚、菊花藻井、血紅柱子以及一排一排如意狀的窗格,都被拉扯成長長的彩色虛影。
虛影搖搖晃晃,耳邊的聲音也跟著搖搖晃晃、遠遠近近地跳躍個不停。
“弑父者,天地不容……”
“弑親者,十惡不赦……”
“犯下這樣的罪,怎麼還能活在世上?”
嗚哇嗚哇的聲音像蛤蟆叫,讓聶莞厭煩地皺眉。
“你難道忘了,你的父母怎樣教育你?這樣滿手血腥的你,怎麼配接著做他們的女兒?”
聶莞更加厭煩,抬手一拍,將耳朵旁的蛤蟆叫拍打出去,適應著驟然襲來的頭暈,慢慢睜開眼睛。
隻掀開一條縫,就看到眼前一雙睜到目眥儘裂的眼睛。
滿臉血絲,瞳孔縮得隻有針尖大。
這是剛才滾在地上的那顆頭,聶莞親手擰下來的那顆。
擰下來的時候,他眼睛裡隻有驚恐。
但現在,眼前這雙猩紅的眼睛裡卻有戲謔的、惡意的獰笑,直勾勾的射進聶莞眼睛裡,要將她的眼給摳下來。
聶莞在對視的那一瞬,心裡的確發毛,但看久了,又漸漸歸於平靜,抬起手,抓住那顆頭滴滴答答冒血的頭發,遠遠扔出去。
但扔出去一個,很快又有另一個頭跳臉,上下顛倒著飄在臉前,猩紅鬼眼緊緊對著她的眼睛。
長長的頭發從頭頂倒豎下來,一直垂到她腳邊。
滴滴答答的血將頭發粘成一綹又一綹,又點點滴滴染在她的鞋麵上。
掌心裡有血液黏膩的觸感留存,轉瞬又變乾,讓她的手掌活動時略微受限。
第三個頭被扔出去,第四個頭被扔出去,第五個頭被扔出去……手上黏黏膩膩的血液越積越多,鬆脂一樣,包裹住她的手。
鬆脂能凝結成琥珀,這些黏在她手上的血垢卻隻能夠凝聚成一片汙穢,聶莞渾身上下都冒起雞皮疙瘩,克製不住升起一種要把這隻被包裹住的手斬斷的欲望。
太惡心了……不管這東西是什麼,都太惡心了……
不能和這樣的東西共存,如果這隻手擺脫不掉這些惡心的東西,那就砍掉吧。
或者直接砍掉吧,被這麼惡心的東西碰,整個人都臟。
心裡這樣想著,手裡便不知不覺地幻化出一柄鋒利小刀,隻有巴掌寬,薄如蟬翼,可隻要輕輕一削,就能把那個爬滿血垢的手齊根斬斷。
但她低下頭,卻正好對上右手小拇指的缺損。
各種各樣煩躁的聲音中,突然出現一絲明晰。
小拇指沒了,它去哪兒了?
被吃掉了,被萬魂舞給吃掉了。
要溝通萬魂舞和圓璧,必須以一些東西來打造橋梁。
橋梁就是她的血肉。
她的血肉,她的骨頭,她的精神,她的某一部分性命。
就是那個時候,讓萬魂舞把小指頭給吃掉了。
但是在遊戲裡,手指還是在的。
現在,它沒了。
它為什麼沒了?
它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