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在聶莞眼前的一瞬間,那因果線便自動斷開,消失在浩淼的黑暗中。
黑暗之上,更多的黑暗綿綿密密生長出來,連成一片,遮蔽住方才那一瞬間暴露出來的世界一角。
但是這裡的人,又有哪一個是好對付的,不要說同樣目光敏銳的天羲長儀,即便是赤雲鬆老人,都注意到了那一瞬間的某些異常。
天羲長儀更是看著那熟悉的黑暗,陷入沉思之中。
一些隱隱約約的記憶,在他腦海中浮泛。
曾經同樣的黑暗,同樣的遼遠而尋不到方向的空間,把他包裹其中,要蠕動著將他給消化掉。
而按照常理來說,他沒有任何能抵抗的能力。
所以無論是那片黑暗,還是將他投入這片黑暗中的玩家,都沒有懷疑過他存活下來的可能性。
但是天羲長儀自己知道,他走到今天這一切,按照吩咐飛蛾撲火,並不是為了死在這裡的。
在身體內,被職業模板所包裹住的核心裡,同樣有一股熟悉的黑暗湧動。
和外界蠕動的方向相反,它們動作光明正大,它們氣勢洶洶異常,它們流淌在天羲長儀體內,每一動彈,都給他帶來難以忍耐的痛楚。
可也正是因為這樣的痛楚,他的神智能夠一直存在,而沒有消失在外界的流淌消磨之中。
是幽月寒在他體內種下的詛咒。
這個詛咒會攜帶幽月寒的領域技能,躲藏在他靈魂深處,一點點齧咬他,一次次衝擊他。
唯有如此,他才永遠也不會忘了,自己答應幽月寒的事。
至於外界的磋磨……
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還活著的,所以這些消化和打磨,遲早會有結束的一天。
他的使命,就是忍耐到結束的那一天,然後在這片黑暗裡深深紮根,靜候有朝一日,從外頭傳來幽月寒的呼喚。
金光將黑暗持續切割,像是一根細到極點的毛發,堅持不斷地填滿畫作上大片空白輪廓。
隻不過,它的填補更加激進,更加不容拒絕。
於是,不出十分鐘,金光徹底割碎第二世界所帶來的黑暗。
那一瞬間,天羲長儀更清楚地感受到,熟悉的壓迫感消失了。
哪怕沒有成為表層記憶,卻在記憶深處留下深刻印象。
那些印象,是恐懼、忍耐、孤獨以及孤注一擲的結合體。
如果說剛才那一瞬間還隻是懷疑,那麼現在,天羲長儀便更加確定,這真真正正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隻是,幽月寒為什麼會有和這力量纏鬥的能力?
在那些隱微的記憶裡,他一直在對自己說,在對自己下暗示。
這些力量是無法戰勝的,甚至無法直接將他們從世界上抹除掉。
所以必須用極端的方法,必須以身犯險,必須如此。
可是現在,幽月寒並沒有以身犯險,甚至沒有做出任何會讓她的寄身更不穩當一些的事情。
她的手,直勾勾地、毫不屈伸地貼著菱形方片,用新學到的技能對付它,遊刃有餘,一點兒消耗過度的感覺都不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