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來說,公無渡河也該是情欲概念的神諭才對。
儘管目前所知屬於它的神諭,都和愛欲概念一樣,以火焰和種種尖銳的方式呈現出來。
但如果不是情,又能有什麼東西驅動著人走向一條必死的河流呢?
隻可能是情,引動著人一次又一次拋卻理性、在明知所有道理、明知大勢所趨的情況下,走向一條必死的河流,心甘情願淹死在裡麵。
聶莞很喜歡這條神諭,這是它的信條,她直覺這是情欲概念的神諭。
但每次和夜如曇交手,每次使出這條神諭時,兩人那一瞬間的猶豫和失措,讓聶莞從很早之前就意識到,它、她們,都拿這條神諭沒辦法。
為何會沒有辦法呢?
明明看起來大家都是走在這條路上。
各有各求不得也要求的執念。
這本來也該是它和她們的信條才對。
很多從前沒有想過,也沒有深思過的事情,此刻忽然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隨著河流嘩啦嘩啦聲逐漸響亮,它們也變得越來越明晰。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當奈公何。
即便是死在這條河裡,也不會後悔的。
彆人怎麼看她,這個世界怎麼看她,都不重要。
有一定要完成的事。
雖然並沒有誰告訴過她一定要這麼做,但是她自己答應過自己。
要做不辜負爸爸媽媽的女兒。
要儘可能地活下去。
要儘可能地去釋放自己的善意,甚至是愛意。
之前已經辜負過這個承諾,為了挽留外婆,害過太多的人。
所以之後無論怎麼艱難,都不可以繼續違背承諾。
要對得住一顆,曾被爸爸媽媽捧在掌心裡重新揉捏鍛造的心。
所以活下去並不重要,隨時都可以去死,但是在死去之前,不可以做任何違背這個承諾的事……
聶莞倏然睜開眼睛,濃雲密雪之中,兩隻放射金光的眼睛,像兩輪雲後的太陽。
差彆在這裡。
她願意去死。
她隨時都可以死。
但是它、她們不願意。
但公無渡河,本就是一個直麵死亡才能發揮出全部力量的神諭。
死亡……死亡……
周圍的黑焰忽然瘋狂滾動,隱藏於虛空的情欲概念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威脅洶湧而來。
熟悉的,以死相逼的力量。
曾經在火山地獄、在新羅區蜃淵、在昆侖山脈深處、在遊戲世界和概念世界的交界區域……
這個如螻蟻一般不值一提的人,握著它自己分裂出來的神諭,一次又一次,用性命做賭注撞向它。
而每一次,它都不得不後退。
死亡的概率隻有千分之一甚至更少,而這個人一定會死。
可是,它不能賭。
它不能死。
它不和這人一樣愚蠢,它愛惜自己。
它所籌謀的一切都是為了變成個更好的自己,所以決不能栽倒在這個螻蟻手中。
現在,光陰飄轉,一切回頭,她做到了她籌謀的一切,自己也得到了之前要拿到的記憶。
可是即便以第一視角經曆她的人生,它也還是看不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