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站在草廬旁,深深的呼吸著早晨清新的空氣,一身白色孝服,讓他在這個山腳下顯得很顯眼。
遠處,阡陌連野,居住於此的百姓,也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此時,弋陽的粟米已經進入了距離收獲最後一個月的衝刺。
“鑄錢作坊到現在已經鑄出了多少五銖錢?”劉德問著站在他旁邊的張湯。
“殿下,目前作坊中已經鑄出了兩千一百萬錢,按照您的吩咐,臣將它們全部鎖在了少府的密室之中……”張湯躬身回答道,想了想之後,他又稟報道:“隻是,殿下,銅不多了,剩餘的銅隻夠最多再鑄八百萬錢左右……”
“這樣啊……”劉德揉了揉太陽穴,這個問題確實是難辦。
相對於目前市麵上流通的超過兩百億的各種鑄錢,區區三千萬不到的新五銖錢,撒進市場裡,彆說撬動全國的貨幣市場了,連關中的貨幣市場,它都撬不動,就像一滴水,滴入海洋之中,轉瞬就會無影無蹤。
可是,銅在此時,屬於貴重金屬,想要弄到銅,對現在的劉德來說,難度很大。
特彆是這幾天在弋陽守靈的時間,讓劉德能有時間,完整的係統的去閱讀那些藏在石渠閣和少府中的各類工程學著作和記錄工匠們冶煉礦石和開采礦石的檔案。
通過對這些書籍和檔案的翻閱。
劉德知道了一件他過去以為很簡單,但實際上是很困難的事情——銅礦的開采。
在少府的文檔記載中,劉德看了很多的礦工采石記載。
在石渠閣中保存的秦代與漢代的金屬冶煉類書籍中,劉德看到了礦石提煉與冶煉的記載。
這些事情加在一起,告訴劉德,在這個時代,不管是挖礦也好,還是冶煉也好,都是一場與時間的比賽,一次耐力的考驗甚至還要運氣的眷顧。
否則。辛苦大半天,最終可能是一無所獲。
譬如說,劉德在少府的文檔裡就經常看到‘某某伐薪一日,燒山兩日。得銅石三百斤’的記載。
劉德找了少府的官員求教之後,發現,在這個時代,采礦,即使是露天開采的銅礦。也並非他以前想象中揮舞著鋤頭和鎬,把礦石挖出來那麼簡單。
事實上是,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一個能鋒利和堅固到能鑿開上千斤甚至上萬斤的礦石的工具。
這個時代又沒有炸藥。
唯一能征服那些堅固的礦山的方法隻有一個——燒山。
利用熱脹冷縮的原理,通過兩三天不間斷的用柴火烘烤岩壁,岩壁冷卻之後,礦石自然會在物理規則下自然剝落。
這還隻是開采露天的礦石。
若礦脈深埋在地下,那就要用人命去填。
一個在礦井中勞作的礦工,壽命最多隻有三十歲……
譬如春秋時期楚國的銅綠山礦脈,死在礦井裡的礦工。不計其數。
劉德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吳王劉濞在豫章郡的那兩座大銅山上會有三十多萬人在工作。
沒有這麼多人一年不停歇的挖礦,怎麼滿足得了吳王劉濞的鑄錢買賣的需求?
甚至,可以說,吳國貴族的奢侈生活和百姓的安逸,是建立在數十萬礦工的血淚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