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盛東從李昌的眼神中能看出,這位在長安苦心經營多年的掌櫃心中還是惦念著那個他祖輩們生活過的輝煌長安城。
這時李昌見眾人還在店鋪內站著,忙說道:“幾位都到裡麵歇息一陣吧,先喝口茶,等會兒安排妥當,你們再去客棧,反正離得不遠,走過去也就半刻不到。”
李清溪點點頭進入一間內堂,裡麵有五六間獨立的屋子,還有個後院,院內擺放著不少剛剛運來的絲綢,正有夥計在清點搬運。
李清溪、孔盛東帶著馮滿在內堂坐下喝茶,其餘一眾人都跑到外麵的街上先準備在附近轉轉。
李昌進入內堂似乎想說點什麼,但見孔盛東在,正在躊躇間,李清溪說道:“孔東家是自己人,沒什麼可避諱的,你有什麼事就說。”
李昌忙說道:“東家看到外麵剛剛運來的絲綢、絹布了嗎?這恐怕是今年從蜀國運來的最後一批,因為傳聞蜀國怠慢新朝皇帝,皇帝要和蜀國開戰呢!我正擔心貨源中斷,特意稟告東家,需速速從南吳和吳越調運絲綢、絹布,不然長安的絲綢生意維持不了多久。”
“消息準確啊?”
“稟告東家,很準確!因為七天前,新朝的使團剛剛自蜀國返回,他們從漢中途徑長安時,使團裡的楊副使專門派人和我說了一聲,我五天前已經給東家寫信,隻是沒想到東家正好來長安。”
“看來我這趟還真沒有白來,好,我這就給在洛陽的李程東家寫信,讓他儘快從吳越、南吳調運綢緞、絹布彌補貨源。”
李清溪說罷,起身到屋內的一張書桌邊上,開始給李程寫信。
孔盛東問李昌:“不是說蜀國已經向新朝稱臣了嗎?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孔東家,聽使團楊副使派來的人講,說是使團回朝時,蜀國儘弄些殘次、偽劣器物給皇帝進獻,還大言不慚地說好東西不能給外人,當時就把使團正使氣得不輕,說是要回去稟告皇帝,告蜀國一個大不敬之罪,依皇帝的性格,怎麼會忍得住?如今南吳和吳越相繼和新朝稱臣修好,皇帝的南線大軍正好沒事乾,可巧蜀國找死,這一戰怕是難以避免。”
孔盛東本想發幾句牢騷,契丹軍都打到家門口了,不去調集人馬回擊,就因為這麼點事情就又要舉南線的精兵和蜀國開戰,皇帝難道算不清楚賬嗎?但是礙於李昌在身邊,卻沒法說出口。他隻能將日後在長安主事的馮滿介紹給李昌,請李昌以後多加照顧。
李昌忙一口應承下來。
李清溪那邊寫完信,交給李昌,命他速派人送到洛陽。
辦完這些事,李清溪說道:“走吧,孔東家,我們去吃飯,吃完飯在街上走走,長安晚間比太原府熱鬨,值得看一看。”
召集好眾人後,一行人在李昌的陪同下先到客棧放下馬匹和行李,之後在客棧的飯館早早用過飯。飯後幾個後輩分成兩夥人,分彆去城裡熱鬨的西市河東市閒逛,李清溪身邊隻帶著李安,孔盛東身邊帶著梁安戊和沙孔龍,一行五人先去較遠的西市。
雖然天色已經微微發暗,但是此時西市裡的人還是不少,沿街的商號都開著門營業,西市裡最有名的兩家飯館外甚至還有人在排隊。孔盛東大致看了一下西市裡的上商品,發現西市裡所經營售賣的貨物大多是一般老百姓家用的物品居多,還有一些從吐蕃、波斯等西域各國運來的香料、寶石、錫器、馬具,其中有些東西,孔盛東從未見過。
李清溪的心情大好,一邊走一邊和孔盛東解釋道:“長安的西市普通百姓來得多,售賣糧食、麻布、藥材這類商品比較集中,還有外麵的遊商,他們從各處運來的各種稀罕物件大多在西市賣;東市離宮城近,顯貴和宮裡來得人多,所賣的物品相對價格高一些,比如珠寶、玉器、絲綢、蜀錦這一類商品,不過因為兩市的規模都特彆大,一般在任意一市東可以買全所需物品。”“早些年比現在還熱鬨,這些年的戰亂使貨運難以維持,加上人口銳減,所以兩市大概隻有原來至多一半的交易量,反倒是洛陽因為地理位置更靠近南吳、吳越、閩、南楚等國,雖然戰亂頻發,但是這幾年卻貨物交易繁榮。”
“皇帝把朝廷放在洛陽是不是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當然有,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有三,一是長安飽經戰亂,宮室破壞嚴重,即使維修也隻能恢複原來三四成的樣子,二是長安的位置偏西,極容易受到吐蕃、黨項等西方部族的威脅,三是糧食運輸問題,這也是最重要的難點,洛陽周邊糧食產量高,依仗運河南北便於運輸,長安在這一點上沒法和洛陽比,早些年長安人口達到近百萬時,時常因為糧食供給不足,鬨得糧價忽高忽低,為此百姓的怨言甚多。”
“原來這樣啊!看來能當國都的州城也需要滿足很多條件。”
“可不是!我小時候聽家裡的長輩說,大凡要選址定都,選好幾個地方後,先要看這幾個地方過去百年有沒有地動、水患、乾旱,然後要種下大片的林木,看看林木能否生長,之後等林木長到能用於建造房舍,這才會砍伐林木,開溝渠引水,建造民居,引來百姓,為將來都城建造準備服徭役的人口,之後才會定下都城的位置,開始請工匠前來建設。”
“哦......這麼複雜!”
“剛開始幾朝最麻煩,不過後麵的朝代就簡單多了,一般隻要從前麵幾朝國都裡選一個就行。”
孔盛東見西市裡還有膚色跟漢族百姓完全不一樣的古銅色、白色、黑色人種,不由好奇地多看了幾眼。梁安戊甚至盯著一個長得烏黑健壯的外族人呆呆看了好一陣。
李清溪說道:“百年前從西麵來了不少各種膚色外族人,他們來大唐做生意,買賣各色商品,後來有一部分不願意回故裡,就留在長安常住,經過這麼些年繁衍,留下的這些全是他們的後代,他們都會我們的語言,也按照我們的習俗生活。”“安戊,你彆那樣看人家,太唐突!”
梁安戊低聲說了句:“李東家,不就看看嗎!又不會少塊肉!”
孔盛東站在西市的東北角,眼望大街東西,沉默片刻後,用手拍拍腰間的長刀說道:“安甲,你看,這就是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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