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聽董界說罷，穆有粱首先按捺不住問道：“難道唐軍主將張敬達沒有一點防備？契丹軍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出現在唐軍側翼，唐軍難道沒有一點準備？早知道我們該去通知他們一聲啊？！風青不是也派人送信，告誡唐軍注意契丹軍嗎？”
董界忙答道：“穆東家，太原府城內早有傳聞說石敬瑭已經和契丹國皇帝達成協議，契丹軍將派騎兵幫助石敬瑭與唐軍作戰。太原府也有官員和咱們一樣，想著法子給唐軍傳送了消息。可是唐軍在太原府南邊大勝後，以為幾日內就能攻下太原府，活捉石敬瑭，根本沒把契丹軍南下的消息當個事情。”“唉！這麼多年契丹軍從未完全攻破雁門關，抵達代州以南地界，在張敬達這些將軍們看來，契丹軍遙不可及，不可能轉眼出現在數百裡之外的太原府。”
“這些不中用的東西！這樣的人能當討逆軍的將軍？這不是給石敬瑭當墊腳石嗎！”穆有粱恨鐵不成鋼地慨歎道。
董界等幾人消化掉這部分消息，接著說道：“還有更不好的消息呢！”
孔盛東和穆有粱心裡一緊，示意董界都講出來。
“唐軍敗退後，石敬瑭在契丹軍扶持下已經在太原府稱帝，改國號為晉。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特使與石敬瑭商談後，石敬瑭以割地、稱臣、稱兒為條件，請求契丹軍幫忙合兵協同進攻洛陽。”
孔盛東用發顫的聲音問道：“割地？割......哪裡？”
穆有粱也意識到大不對勁，慌忙也問道：“割的不會是雲州吧？”
董界在眾人的注視下沒敢說話，直到孔穆二人起身走近他時，他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割讓燕雲十六州給契丹！”
“哪十六州？”穆有粱幾乎是用胸腔的氣息聲發出的提問。
“幽州、順州、儒州、檀州、薊州、涿州、瀛州、鄚州、新州、媯州、武州宣州）、蔚州、應州、寰州、朔州......和雲州！”
孔穆二人一屁股坐到地上，久久不能說出一句話。這十六州的名稱，像是重錘一樣將這兩人一擊接一擊捶倒在地。他們兩人太熟悉這些州城的名字，為了這些州城中的一大半，他們兩個率雙寧營與契丹軍作戰數十年，雙寧營上下死傷無數，沒想到石敬瑭竟然一口氣應承給了契丹國。
張雲青驚呼道：“這是把雁門關外各州城全部拱手送給了契丹啊！？”
“崽賣爺田不心疼，石敬瑭是罪人啊！為了這些城池，過去數十年戰死的軍兵足有三五十萬。這些州城的百姓合計接近幾百萬，一下子全要成為契丹人的子民，這是何等的諷刺啊？”
董傜說完這些話，不由得哭泣起來。一聲聲的哭泣之聲，回蕩在堂內，引得其他人的心情更加沉重。
足足小半刻後，穆有粱才在張雲青的攙扶下先起身，他一把拉起孔盛東說道：“早點做準備吧！契丹軍誰都可能放過，唯獨不會放過你我和雙寧營，這些年記在我們頭上的契丹軍軍兵頭顱足有上千，換作是契丹諸部的哪一位將領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契丹軍現在忙著和石敬瑭的人馬打洛陽，我們隻有這麼一段短暫的時間做準備，實在不行咱們就往南撤。”
孔盛東身體沉得沒法動彈，好不容易起身後，對張雲青說道：“快些想辦法給各州城雲盛堂分號的掌櫃們送信，讓他們留下照看生意的可靠夥計，儘快撤回上泉鎮，尤其是雲州和宣州，連夥計也都撤回來吧，生意先不做了！”
董界卻說道：“雁門關南邊的消息我去送，各官道哨卡查的嚴，這個時候派彆人去不一定過得去。洛陽的分號最難過去，走關內道繞道去送信吧。”
孔盛東無奈點點頭，吩咐張雲青照著董界的建議去辦。他心亂如麻，心裡十分擔心馮滿、孔聰等人的境況。
穆有粱低聲罵道：“石敬瑭......早知道這樣當年在代州就該暗殺掉他。這個沒有骨頭的東西，竟然給比他年歲還小的契丹皇帝當兒子，他就不怕後世的罵名嗎？”
“穆兄，特這是鐵了心要當國賊！連國號都由唐變成了晉，可見他心裡絲毫沒有一點國家情懷，根本不管死後史書如何評價他，這樣的人根本沒有廉恥，隻有四個字刻在他心裡——自私自利！”
董傜止住啼哭說道：“這些消息很快就會傳遍雲州，我們快先安排吧，照我看，雲州的軍民中也會有一些不願意臣服契丹國，到時各衙門內肯定會亂一陣子，市麵上會更亂。以契丹軍的一貫德行，不搶、不殺都不正常。”
孔盛東振作了一下精神說道：“這次可不是藩鎮之間的搶地盤，而是實打實的割地給契丹國，外族對漢人百姓不會像對自家族人那樣放心，雙寧營的人馬必然是人家的眼中釘，穆兄，雙寧營往善莊轉移吧，萬一契丹軍先下手拿雙寧營開刀，雙寧營在正麵根本難以招架。”
穆有粱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不敢耽擱一刻，忙親自出去調動人馬。
當天下午，李家的李清溪也從太原府派人來送口信，進一步證實了董界送來消息的準確性。
到晚間的時候，雲州城內部分官員也得知了雲州等十六州被割讓給契丹國的消息，當晚就有雲州的高官偷偷將家眷、錢財向雁門關內轉移。
看似平靜的雲州，籠罩在一片無聲的哀歎氛圍之下。
當雲盛堂和雙寧營主要人員的家眷陸續退回善莊後，上泉鎮上也開始傳聞契丹軍要來上泉鎮，甚至有傳言說已經在雲州東邊見到契丹族人在騎兵護衛下趕著牛羊車馬向南遷徙。
孔盛東出南貨鋪的大門，眼望著遠處的土丘烽火台，見沒有烽火燃起，心情低落到了無底深淵，他喃喃自語道：“苦守雲州數十年，沒有被強弓硬弩、鐵甲騎兵打敗，卻敗給了自己這邊的敗家東西，憋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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