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生也是真的淒慘可憐,洪淵心中不免歎息,剛剛她自己都說了,她一直將自己視為人族。
但忽然有同族告訴她:你的父母和很多族人、全部是被人族所殺,你身上流淌天鮫皇的血脈,所以你要帶領我們鮫人對抗龍族和人族。
隨後,自己作為顧平生慶幸之人,再來對她說一句:妖就是妖!
這話將是絕殺,但凡是個正常人,絕對都會失望到心如死灰。
顧平生聽到這話之後,必然是心灰意冷,估計她也懶得跟自己解釋了。
但是有一點非常蹊蹺,怎麼突然就有鮫人找到顧平生,而且還知道她的身份。
難道真如徐斐然推測的那般,鮫人想將顧平生逼上梁山,因此暗中殺害徐斐然,並且將此事栽贓給顧平生?
洪淵之前不清楚顧平生的為人和性情,但經過今天的短暫相處之後,他覺得顧平生不像是因愛生恨的性情。
顧平生的脾氣和性情至少比自己穩定,自己都做不出因愛生恨、殺死心愛之人的伴侶這種事,更何況顧平生啊。
洪淵悠悠說道:“我也聽那人說了,你父母是死於人族之手,但當年的東海那些往事,我也說不清楚對與錯。”
“滄鱗太過剛愎自用和猖狂,命令手下淹死千千萬萬的漁民,而東勝神州的州主身在其位,他也不好當縮頭烏龜。”
“我知道你現在心情非常複雜,因為這事要是換成我,我估計比你還要崩潰,說不定我都會投靠到北境。”
“人就是人,鮫人亦是人,咱們在妖族眼裡都屬於人族。”洪淵說到這裡笑了笑,繼續說道:“而且在我心裡,你從始至終都是人。”
“人就是人…人就是人…”顧平生聞言笑了,嘴裡默念幾句,然後問道:“所以在你心裡,我是人?”
洪淵點頭,語氣堅定道:“你在青璃學院的心裡、周夫子的心裡,還有你老師和同學的心裡,你也從始至終都是人。”
“但我是鮫人,鮫人就是鮫人。”顧平生的話語變得急促:“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還有我父母被人族殺害也是事實!!這兩個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看著歇斯底裡的顧平生,洪淵搖頭糾正道:“你這話錯了……”
“殺害你父母之人是東勝神州的前任州主,而並非整個人族,東勝神州的前任州主並不能代表全部人族,隻能代表他自己一個人而已。”
洪淵繼續說道:“我父親和母親為邪修澹台滅生所害,所以我的仇人隻是澹台滅生,而非整個人族或者所有邪修。”
“咱們先不論事情的對錯,你父親滄鱗最後與那位州主同歸於儘,兩人之前恩怨已清,東勝神州的前任州主也死了,你又能找誰報仇呢?”
顧平生胸口起伏,嘴裡喘著粗氣,大雪落在她的臉龐,她緩緩閉上眼,神色頹然,嘴唇輕動,喃喃說了句:“恩怨已清……”
片刻後,顧平生睜開眼,似乎想通了一點點,沒有繼續鑽牛角尖。
洪淵見狀說道:“青璃學院有很多畢業生來天塹長城戍邊,要不要我帶你去走馬道看看?”
“多謝你的好意。”顧平生看向遠處的天塹長城,“但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
洪淵有些遲疑,但還是點頭道:“我把號碼報給你,你要是有什麼問題,可以隨時聯係我。”
……
洪淵畢竟是外人,他能說的話隻有這麼多,顧平生能不能轉過彎、自己往後退一步,這事就隻能看她自己。
因為她本來就是鮫人,她父母也是被人族所殺,這些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但她心中之前一直將自己視為人族,她的同學、老師、朋友也全都將她視為人族,這點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能說的話、能講的道理,洪淵已經都說了,所以剩下的事,隻能交給顧平生自己。
她要是自己能想通,她就還是人族。她要是腦子轉不過彎,她就隻能是鮫人,父母被人族殺害的鮫人。
一步踏錯終生錯,所以很多時候的很多事情,隻需要一個救贖或者一個幫助,便能將人引領回正確的道路。
當一個人絕望無助的時候,便猶如站在懸崖邊緣,這時其實並不需要太多關心和寬慰,隻要有人能伸手拉她一把,很多事情就都能挽回。
當一個人絕望無助的時候,同樣也不需要太多排斥和惡意,這時隻要有人輕輕推她一把,譬如日記裡的那句妖就是妖,很多事情就都無法挽回。
這就好像十餘年之前,洪淵被二位叔叔奪走家產,還被打得鼻青臉腫。當時徐斐然若沒幫他,洪淵行差踏錯,從此惡念橫生,他此生可能就萬劫不複、再也沒有回頭路。
……
顧平生走向天塹長城,漫天大雪裡隻剩下她孤零零的身影,她登上天塹長城,獨自坐在城頭,看著寂寥北境。
雪花落在她的頭頂,顧平生也不自知,隻是呆愣愣望著北境,沒多久她身上就落滿雪花,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
第二天清晨,洪淵正在營帳裡打碎五行天賦,手機忽然響起鈴聲,他拿起手機一看,顯示是顧平生打來的電話。
洪淵見狀愣了愣,應該是想通了,他接通電話……
但還沒等洪淵開口,手機裡就傳出顧平生的聲音:“我想在天塹長城這邊待一段時間,你在這邊認識什麼人嗎?”
洪淵急忙說道:“我認識山海關的將軍張高遠,你需要我引薦嗎?”
“我不想認識這種大人物。”顧平生頓了頓,又道:“我隻想暫時有個落腳的地方。”
“要不然你來六一六號駐地吧。”洪淵介紹道:“我學弟在這邊擔任萬夫長,我讓他給你安排一個身份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