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春風樓,是與白日裡完全不同的風光。
一盞盞旖旎的紅燈高懸在回廊上,夜風吹過,掀起一層層翻滾紅浪,三層高的樓宇顯得明亮而又曖昧。
樓內絲竹之聲婉轉曲折,繞梁不絕。
春風樓,樓如其名,一步一景皆是風情。
樓中無論是酒菜還是歌舞,亦或是美人,都彆有一番春意風光。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李敘白都沒有正經的逛過風月場。
在藍星時,是又窮又慫。
在大虞朝,是還沒來得及。
如今,他有了膽子也有了銀子,多少也有些窮人乍富的心思,領著鄭景同他們走進春風樓時,頗有些一擲千金的豪氣,包下了三樓的一間臨街的雅間,點了滿滿一桌子酒菜。
衛州城裡高樓不多,春風樓算得上是高樓中的翹楚。
推開雅間的窗戶,可以看到熙攘繁華的街景和來來往往的人群。
雅間裡熏了淡雅的香,素白牆上懸掛著山水小景,低矮的桌案上供著素白的長頸玉瓶,一枝鮮紅的夏花斜倚在瓶口。
春風樓裡的雅間多尊古風,桌案低矮,地上擺著蒲團和氈毯,客人全憑心意挑選,席地而坐。
正對著桌案起了一處低矮的木台,白牆上掛著層疊搖曳的帳幔,顏色也多為清雅的素色。
一陣不俗的香風拂麵,雅間裡揚起一陣短促而甜膩的輕笑:“諸位公子,這幾位都是我們春風樓琵琶彈得最好的姑娘。”
李敘白坐在蒲團上,支起一條腿,眯著眼睛打量麵前的一排花紅柳綠。
“小爺瞧著你就不錯。”李敘白看了一瞬,突然扭頭看著風韻猶存的老鴇子,揣著一臉紈絝的笑。
春風樓的老鴇子名喚露華,年近四十,是個真正的半老徐娘,臉保養的還算年輕,可眼角有幾絲紮眼的細紋。
聽到李敘白的話,露華扭了下纖細的腰肢,捏著手帕掩著嘴,溢出一串格外嬌嗔的笑:“可是奴家不會彈琵琶。”
李敘白嬉皮笑臉,油嘴滑舌道:“正好,小爺我也不懂琵琶,彈琵琶跟彈棉花在我這沒什麼區彆。”
露華能以一己之力支撐起這麼大的春風樓,自然是八麵玲瓏,兩句話便明白了李敘白的醉翁之意,捏著帕子掩口輕笑:“那奴家就給公子彈一曲棉花,公子聽一聽,看可還能入耳?”
說著,她揮了揮衣袖,那一排環肥燕瘦衣袂如風,行走無聲的退了出去。
露華說是不會彈琵琶,所謂的不會,隻是不精而已。
她低下頭,雪白的脖頸勾勒出一個美而誘人的弧度,白皙纖長的十指在弦間輕輕撥弄,流淌出繾綣的曲調。
這曲子繾綣卻又尋常,很符合方才露華所說的不會彈琵琶。
但李敘白卻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一曲終了,李敘白意猶未儘的歎了口氣。
露華的笑容世故圓滑,又不讓人生厭:“奴家彈得不好,公子見笑了。”
李敘白暢快的大聲笑道:“見笑啥,小爺我聽著不錯,就是軟綿綿的,聽著不帶勁兒!”
露華抿嘴笑了笑,重新調了調弦。
陳遠望四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李敘白和露華調笑,彼此好奇的低語。
“不是說公子以前窮的很嗎?怎麼看起來像個窯子裡的熟客?”
“公子都富起來這麼久了,多逛了幾次窯子也不奇怪。”
鄭景同聽到了陳遠望幾人的低聲議論,不虞的橫了幾人一眼。
李敘白卻不以為意的低笑:“我說我是大姑娘嫁人頭一回,你們信嗎?”
“......”不止是陳遠望幾人,就連鄭景同都乾乾的笑了起來。
鬼才信他的鬼話!
露華調好了弦,抬手輕撫之間,殺伐之意滾滾流淌,似乎轉瞬之間天地變色,血流成河。
李敘白一下子坐直了腰背,雙眼亮晶晶的,隱含一絲驚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