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街巷中不斷的傳來甲胄碰撞的冷聲,還有革靴沉甸甸的落在青石板上悶悶聲。
氣氛凝重,沒有人能真正入睡。
“老鄭,城裡的藥鋪都有官兵盯著了嗎?”李敘白翻了個身,老舊的木床吱呀一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鄭景同睜著眼,盯著掛滿蛛網的大梁,似乎知道李敘白真正想問的是什麼:“治療外傷的藥咱們有,無需去藥鋪買,隻是怎麼送韓六出城,還不能驚動了轉運衙門。”
李敘白沉默片刻:“官兵肯定要把今夜的事告訴楊宗景,反正都露了底,乾脆掀桌子得了,咱們就打著恩義侯府的旗號,大張旗鼓的出城玩去!”
“……”鄭景同愣住了。
李敘白懶洋洋的繼續道:“你明天去春風樓,叫幾個,不,十幾個姑娘,再去車馬行租兩駕馬車,聲勢鬨的越大越好。”
鄭景同恍然大悟,忍俊不禁:“既然是紈絝,那就要將姿態做足了。”
“對!”李敘白一錘定音:“你們幾個,把窮酸氣都收一收,把蠻橫氣放出來,明天咱們遊山玩水去!”
出了衛州城西城門,再走上二十餘裡,有一片湖,名叫解悟湖,湖邊遍植西府海棠。
四月裡海棠怒放,整個湖麵燦若雲霞,繁花蔚為壯觀,引得無數人前去踏青賞花
可這個時節,海棠花謝,隻剩下了鬱鬱蔥蔥的枝葉,綠意遮天蔽日,雖然無花可賞,但勝在幽靜僻靜之處極多,成了有情人幽會的必備之良地。
兩駕闊氣到紮眼的馬車從春風樓接走了十幾個貌美如花的姑娘,聲勢極為的浩大,奢靡到令人咂舌。
不少人圍著春風樓的外頭看熱鬨,又追著馬車跑了一路,想看看究竟是哪個紈絝子弟這麼囂張跋扈。
可一直追到了西城門外,他們都沒看到馬車裡到底是何方神聖。
隻看到馬車裡伸出一隻手,抓著一枚其貌不揚的牌子在守城官兵眼前晃了晃。
那看守城門的官兵彆提搜查了,連一句話都沒多說,便立馬痛快的放了行。
李敘白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過細碎遊離的晨光,紅塵煙火在城中每一個角落彌散。
他的心始終無歸處。
這個人間,像是一場夢。
“真好。”李敘白惆悵的說出了這兩個字,卻又突然笑了,笑自己這全然莫名而又無聊的惆悵。
鄭景同偏著頭看李敘白:“公子,有心事?”
李敘白眼中的悵然一閃而過,笑嘻嘻的開口:“我能吃能睡,有錢有勢,心事是個什麼鬼?我不認識,沒聽說過!”
鄭景同笑了笑:“可是,公子不開心。”
李敘白笑的更加肆無忌憚了,將手裡的骰子桶搖的劈裡啪啦:“你看我像是不開心的樣子嗎!”他將骰子桶往桌案上重重一懟,朝鄭景同抬了抬下頜:“來,讓我贏一把!”
鄭景同颯然道:“輸贏事小,銀子事大,讓不了一點!”
“那就比比看!”李敘白豪氣雲天的打開盅桶,看到裡頭三顆骰子上的點數,不禁大失所望:“鄭景同!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鄭景同將李敘白麵前的銀子摟到懷裡,嘿嘿直笑:“公子,技不如人,願賭服輸,這些都是我的了!”
“......”李敘白心痛難忍,咬牙切齒的吼聲直衝雲霄:“鄭景同,小爺不開心!”
馬車閒適的駛過山野小路,兩側的山水樹影倏忽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