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離去的西門喜兒,賀聰佇立原地,望著那決絕的身影,唇邊隻餘下一抹無奈的、極淡的笑意。最終開口說道:“其實喜兒姐姐是個凡俗女子,對人真誠善良。雖無那火眼金睛的神通,卻生就一副洞徹人心的慧眼,能辨忠奸,識真偽。”這話語裡,既有對西門喜兒由衷讚歎,也有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是對過往情誼的追憶,亦是對眼前分離的惘然。
俞佩蓮將這一切儘收眼底,心中不由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她知道西門喜兒不但對賀聰一往情深,那是一種浸入骨髓的深情,一往無前,無怨無悔,更將賀聰嗬護得無微不至,如同珍視自己的生命。這份厚重的情義,如同磐石,沉甸甸地壓在俞佩蓮心頭,讓她對賀聰萌生的那份情愫,非但未能冷卻,反而在目睹西門喜兒的付出後,變得更加清晰而複雜。隻是,此刻並非表白的時機,她隻能將千言萬語強壓心底,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一個能三人對麵、將一切攤開說明白的時刻。想到這裡,俞佩蓮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江湖兒女特有的灑脫與蒼涼:“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轉瞬即逝。我們行走在這刀光劍影的江湖,所求無非是‘問心無愧’四字。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但求在這世上,留下幾分俠義,幾分清名,便也算不枉此生了!”這話,既是說給賀聰聽,亦是在寬慰自己那顆同樣陷入情網、掙紮不已的心。
西門喜兒這一走,一切都顯得寂靜。俞佩蓮的目光追隨著那消失的方向,良久未動,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時百感交集,難以名狀。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麼味道,一時百感交集。她知道西門喜兒對賀聰是念念在心。尤其是對賀聰的一片真情,讓人深留好感。
可是戀情是自私的,情自古便是自私的牢籠。然而,俞佩蓮終究也隻是凡塵俗世中的一名女子,擁有著與常人無異的七情六欲。和賀聰在一起,兩人之間毫無欲念,仿佛有一種安全與溫暖的感受。可一旦與他分離,一股莫名的、沉甸甸的惆悵便如潮水般湧上心頭,瞬間將她淹沒。此刻,內心仿佛被硬生生剜去了一塊,頓時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惆悵、寂寞與孤單,這複雜的心緒如藤蔓般緊緊纏繞著她的心房。她不由得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仿佛要將胸中的鬱結儘數呼出,對著清冷的月光自言自語道:“此事,一定要尋個機會把事情說個明白,不然再與西門喜兒相遇可怎麼是好?情何以堪?再說這一切既然是自己的選擇,無論有什麼後果,是福是禍,是甘是苦,都隻能是自己去承擔。”
夜風徐來,涼意襲人。賀聰和俞佩蓮豈會再留在這裡?二人心意相通,無需多言,趕忙沿有柳樹的路徑走去。雖說這一路上月光清暉,可俞佩蓮總是提不起精神,步履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沉重。自己和賀聰本是清清白白,坦坦蕩蕩,猶如山澗清泉。然而,西門喜兒那飽含哀怨與誤解的眼神,卻如同一根無形的刺,深深紮入她的心底。這份無妄的誤會,又該如何澄清?如何才能不讓那位情深義重的女子心碎?……,正當她心緒紛亂,猶疑未決之際。
“哈哈哈……”一陣突兀而狂放的笑聲,由十丈外的林子裡送出來。野草分處,一道青影快如鬼魅,晃眼間便已拔地而起,穩穩落在路中央,擋住了去路。這人須發皆蒼,背後負著條古銅色的劍鞘,羽衣草履、腰插拂塵、一身道士打扮。他長發披肩,可頭頂卻無發須。但可看出,頭頂發須像是被刀削落過的。留下參差不齊的痕跡,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異。
這道人濃眉環眼,他一現身,就朝賀聰和俞佩蓮撲去。口中道:“狗男女!你難道隻敢在沒人的地方,偷偷摸摸從背後搞鬼!有種的給我出來,我們麵對麵打一場!”說著淩空取勢,揮掌就拍。
賀聰反應奇快,一個箭步搶在俞佩蓮身前,護住她的同時,口中厲聲喝道:“你是何方妖道?我們與你素昧平生,有何深仇大恨,竟要下此毒手?”喝問聲中,他亦毫不示弱,迎著對方淩厲的掌風,在虛空之中猛地揮掌推出。盛怒之下出手,力道之雄渾剛猛,可想而知。這一掌,蘊含著他胸中翻湧的怒火與守護之意。
但聽“噢!”的一聲驚叫,勁風鼓動之下,那道人被震的連連後退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臉上閃過一絲驚詫。但他旋即穩住心神,眼中凶光更熾,厲聲道:“你們裝什麼糊塗,截了轎,還殺了我的人,此等血海深仇,道爺我為何不能殺你們報仇雪恨?”
賀聰冷笑道:“那麼我是不是也能殺你?”語聲未落,腰間寒光驟然一閃,一柄軟劍已如靈蛇出洞,瞬間繃得筆直,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化作一道匹練般的寒芒,淩厲無匹地向那道人攔腰掃去。
那道人顯然沒料到對方拔劍、出劍的速度竟如此之快,招式更是狠辣刁鑽,不由得微微一怔。就在這一刹那的遲滯間,又見俞佩蓮嬌叱一聲,手中柳葉刀已然出鞘,刀光如雪,從另一側配合著賀聰的劍勢,如疾風驟雨般向道人猛攻過來。刀劍合璧,攻勢淩厲,瞬間封死了道人的左右閃避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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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見勢不妙,心頭一凜,急切間施展出小巧騰挪的功夫,腰身猛地一擰,如同點水蜻蜓般輕靈地向後一折,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刀劍合擊的鋒芒,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穿入路旁茂密的叢林之中,瞬間隱沒在無邊的黑暗裡。
“哪裡走!”賀聰豈肯放過,低喝一聲,身形如電,緊跟著追入林中。然而林木蕭蕭,空洞洞的,竟沒有半點人影。黑暗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好的掩護,想要將他從黑暗的叢林裡找出來,說不定會將自己也迷在裡麵。尤其在林中,東南西北一片漆黑,縱然方向感再好的人也難免會迷路。於是收劍,停下腳步。並不由地朗聲喝道:“江湖闖蕩,各憑藝業爭雄,尊駕何人?請再出來一見!”
喝聲才畢,右側荒草中,陰沉沉地道:“好一個‘江湖闖蕩,各憑藝業爭雄’,你這個坐井觀天的孤陋寡聞之小子輩,也配在道爺麵前提這兩句話?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如此狂妄無知,道爺我又豈能饒你?”話音未落,隻聽‘嘩啦’一聲響,草叢分開,那道人已如大鳥般再次縱身躍出,穩穩落在賀聰麵前數丈之地,擋住了去路。
道人肩露劍柄,冷冷一笑,已伸手抽出長劍,然後一抖劃出個大圈子,劍尖直指賀聰,並大聲喝道:“不識死活的黃口小兒,竟敢在我‘紫虛道人’麵前撒野!今日便讓你嘗嘗道爺‘追魂奪魄劍’的厲害!”
‘紫虛道人’,賀聰聞言略想片刻,才記起此人。於是道:“原來是紫虛道人!你我舊賬未完,又要再記新賬。不過,隻要你肯放下手中劍,還有一條活路!否則卻是死定了!”言語之間,鋒芒畢露,氣勢淩人。
那紫虛道人聽對方所說言語過分驕狂,根本來把自己看在眼內,不禁怒吭一聲,縱身竄上前細看,這才知道眼前這少年竟是賀聰。不由心頭狂跳,臉色如土,但他還是怒道:“原來又是你這個該死的小混蛋!這次死的未必是我?難道你就不會死麼?”
這紫虛道人想起往事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早已目中噴火,咬牙切齒。喝聲未落,他人突然就平地掠起。一道犀利的劍光,如流星趕月,迎著賀聰猛地揮劍砍去。這一招,正是他‘追魂奪魄劍’中最陰險毒辣的‘陰魂索命’。
賀聰知他已認出自已,便不是迅速拔劍,而是用最緩慢的速度拔出腰間軟劍。他已經很久沒有用如此緩慢的速度拔劍了,但是此刻,他選擇了這種速度。劍發出的嗡鳴之聲,清晰的傳入人的耳膜裡,帶著一種震懾心魄的魔力。這正是他劍意凝聚、心神合一的關鍵時刻。
那紫虛道人見賀聰如此‘托大’可忍耐不下去,心中更是怒不可遏,一聲厲喝,手中長劍攻出一道道閃電般的銀芒。他這一劍出手迅捷無比、勢如破竹。將賀聰上中下三路要害儘數籠罩。其力度之沉猛,準頭之刁鑽,皆拿捏得妙到毫巔。若不出意外,這虛實相間的數道劍芒中,必有一劍將自賀聰的胸腹要害貫穿而入,透背而出!
賀聰豈能讓他得手,大喝一聲,同樣將身形騰空而起,人在空中,手中那柄看似柔軟的劍幻出重重劍影,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劍網,精準無比地將紫虛道人攻來的道道銀芒阻擋於劍網之外。
然而,紫虛道人畢竟是成名多年的凶頑之輩,殺招豈止於此?就在劍網將散未散、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一刹那,異變陡生。隻聽‘嗖’的一聲輕響,如同毒蛇吐信。整張劍網的最中心處,一道凝聚了紫虛道人畢生功力的、凝練到極致的慘白色劍罡,如同潛伏的毒龍,驟然突破了劍網的縫隙,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和刁鑽角度,直刺賀聰胸前空門。時機把握之精準,角度之狠毒,令人防不勝防!這一劍,快!狠!準!凝聚了紫虛道人畢生的陰狠毒辣!眼看劍尖及體,賀聰身處半空,似乎避無可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賀聰展現出了超凡入聖的應變能力。他竟在半空中不可思議地強行扭轉腰身,手中軟劍並未回防格擋,反而順勢揮舞。後發先至的淩厲劍氣,如同暴雨梨花,反向紫虛道人的周身大穴激射而去,攻敵之必救。
賀聰今日正欲徹底檢驗‘無影劍法’在實戰中的真正威力,此刻被紫虛道人激發出了全部戰意。隻見他身形落地後毫不停歇,足尖一點,再次上去,身法之快,捷逾閃電。身隨劍走,心與神凝,人劍仿佛融為一體。一劍甫出,第二劍、第三劍已連綿而至,劍勢回環往複,生生不息,瞬間幻化出一片璀璨奪目的宏大劍氣。此時的他,人即為劍,劍即是人。劍光形成了夢寐以求的‘人劍合一’的最高境界。向著紫虛道人厲嘯而至,將其周身數丈之地儘數籠罩。
紫虛道人何曾見過這種劍勢?他清晰的感受到,要是不能破除對方人劍合一的境界,那今日便會命喪於此。他腦際電光火石般的轉過幾個念頭,倏然將自身的功力提聚到最高,渾身急速旋轉開來。手腕急抖,挽起一片劍花護住周身要害,阻擋著半空中迎麵而來的賀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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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聰手中軟劍的劍尖進程立時受阻,一股強大的反震與吸扯之力同時傳來,劍身受到巨力擠壓。此刻的賀聰心神似乎受到異樣的波動,竟一時把持不住人劍合一的境界。
紫虛道人可知此刻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手中劍立刻幻出重重光影欺身前來。長劍在天空中劃出幾道光影攻向賀聰。
賀聰被逼不得不連連後退,他知道剛才自已太過於敵,急忙強壓住心頭的悶氣,將潰散的功力再次聚集在一處。手中劍又直取紫虛道人。二人做激烈的拚鬥,一時間竟難已分出勝負。
紫虛道人此時恨不得立馬給賀聰致命一擊,他把心神一縮,飛身而起,並再次催動內息,閃電般的攻向對手。可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全力施為的一招,無形之中竟促成了賀聰追求劍道的最高境界,賀聰手中軟劍隨著他劍的而來。
他這一劍路看似平平無奇,卻能在電光火石之間突然驟變。出手刁鑽狠辣,速度也驚人的快。與他交手的人往往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被他突如其來的變招嚇得不知所措。
紫虛道人麵若死灰,本以為不會輸。可對方的劍如幽靈般地衝向自已,自他的身體裡穿形而過,渾身欲血飛轉而回。紫虛道人一動不動,被劍擊中以後,仿佛竟是見血封喉,喊不出聲來。隻是老臉漲出凶厲神色,緊咬牙關,全身顫抖。抖了片刻,便即‘噗通’一聲栽倒在地。也許此刻他正在後悔,自己為什麼連一個少年都打不過?也許此刻,他仍然不明白,他怎麼會莫名其妙的一命嗚呼、魂歸九幽了。
俞佩蓮看著賀聰像神一般的人物,突然眼中閃過一抹金光,上前撲入賀聰懷中。然後說道:“我知道西門喜兒為什麼愛你了,你應該是她生命中的寄托。”
賀聰心內劇震,眼中似火般的閃過一絲光亮,然後說道:“哼,西門喜兒也是我最愛的女人,可我是把她當姐姐看待,沒有其他想法。”
俞佩蓮用不相信的神色看著賀聰,麵帶疑惑。突然又將麵色轉為怨恨,憤然道:“西門喜兒待你如此情義,倘若你真對她薄幸寡情,我也不會理你。”
賀聰聽俞佩蓮毫無隱諱地直言,有點難以為情。但經她這一點破,不由窘的滿麵通紅,仿佛癡呆了一搬,在俞佩蓮的目光下,竟不發出一點聲音來。
俞佩蓮用手掌拍打他的胸前催問道:“你快說呀!”然後又伸出右手拂上了賀聰的臉頰,手雖冰涼,卻不失去柔軟。手指纖細而修長,賀聰的臉似乎也因此而變得溫暖了起來。正當他準備感受這份溫暖的時候,這隻美麗的手卻已從他臉上離開。
手雖離開,卻傳來一陣溫暖的聲音,俞佩蓮柔聲道:“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
賀聰給出一個很隨意的笑,說道:“你們都是我的好姐姐,我付給你們都是同樣的愛。”
聽他所言,說得極其誠懇,芳心自然感動。俞佩蓮也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明白。不過她知道,自已此時此刻的心情會與西門喜兒的心情是一樣的。於是柳眉雙揚,嬌聲說道:“賀小弟,既然你對我們垂愛,願以後我們能永遠以姐弟相處。”嘴上雖這麼說,可心裡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樣,無不願被人所愛。此時俏麵如春風,美得更撩人。
“不要說了,我知道你的心意。”賀聰一下緊抱住俞佩蓮,原本緊張的心緩緩的鬆弛下來。隨後他仰天一聲長歎,竟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淒涼的味道。他抱著俞佩蓮,仿佛此刻的世界似乎隻屬於他們兩人。
片刻,她推開他,拾起紫虛道人那把劍,說道:“我們走吧!未來禍福且憑天,我們莫再耽延,還要抓緊時間找畢琳妹妹。”於是把她出來找畢琳的事再講述一遍。
賀聰笑道:“我已找到畢琳了,並把她又送回到山寨。於是把經過與俞佩蓮講了。俞佩蓮聽言也總算放下心來,與賀聰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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