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前院隱約傳來一陣爭執喧嘩之聲,似乎有人強行要入庵搜查。西門喜兒臉色微變:“我去看看!你們安心在此,萬勿出來!”她匆匆起身,像一陣清風般閃出了禪房,輕輕帶上了門。
禪房內重歸寂靜,隻剩下賀聰與俞佩蓮。那幅劍仙畫像依舊高懸,清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籠罩著他們。方才西門喜兒在時的些許輕鬆蕩然無存,一種無聲的張力彌漫在兩人之間。潘坤那關於‘喜酒’的戲言,俞佩蓮情急之下的挽手回應,此刻都變得無比清晰。
賀聰看著俞佩蓮映著燈火的側臉,低聲道:“佩蓮姐姐,潘前輩那些話……純屬誤會,你莫要介懷。”他試圖解釋,聲音卻有些乾澀。
俞佩蓮抬起頭,臉上紅暈雖褪,眼底卻藏著更深的波瀾。她避開賀聰的目光,轉向那幅畫,輕聲道:“畫中仙姿,令人神往。尊師劍意,已臻化境。”她巧妙地轉移了話題,也像是在平複自己的心緒,“方才情急,我那點微末功夫,在真正的劍道麵前,怕是貽笑大方了。”
“姐姐過謙了!”賀聰語氣真摯,“你為護我,臨危出手,劍出無回,心意至誠!若非姐姐那定乾坤的一劍,潘坤也難畢其功於一掌。姐姐的果決與情義,遠勝招式精妙。”他眼中的感激與敬佩,讓俞佩蓮心頭微暖,那份因潘坤戲言而起的羞窘也消散了幾分。她看著賀聰真誠的眼睛,心中那句““寧使我悲,莫教君苦”的情愫,幾乎要脫口而出。
窗外,夜風拂過竹林,枝葉沙沙作響。風聲中,仿佛夾雜著潘坤那蒼涼而遙遠的歎息,穿透禪房的寧靜,幽幽地飄了進來,帶著看透世情的滄桑:
“……清風不解風情,明月難寄相思……少年人,莫負了眼前人啊……”這歎息般的低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賀聰與俞佩蓮心中激起更深的漣漪。兩人目光不由自主地相遇,又迅速移開,禪房內隻剩下燭火偶爾劈啪的輕響,和兩人清晰可聞的心跳聲。情之一字,如同窗外無邊的夜色,沉沉地籠罩下來,比任何武功招式都更令人難以招架。而那畫中劍仙清冷的眼眸,依舊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俞佩蓮見他沉思不語,微笑說道:“賀小弟,你心中可有什麼懷疑之事麼?不過你對西門喜兒可全然放心……”
她話尚未完,突被賀聰截斷說道:“佩蓮姐姐,我對喜兒姐姐全然放心,可我隻是怕不小心會牽連著她,害了她。所以使我憂急惶恐,不知怎麼辦才好。”
俞佩蓮一笑說道:“賀小弟,你這種居安思危的想法,未為不可,但也不必杞人憂天。其實,我又何嘗沒有這種感覺!我已深自發覺,喜兒妹妹便和我們一樣,都是好姐妹。若一旦失去了她,我們就愧對她死去的親娘。”
這時已聽到嘈雜聲進了院內,二人悄悄地從窗內向外看去。隻見那快劍手康義已帶人闖進了寺院內,揚言要進行搜察。
師太和眾尼想要阻止,何奈對方人多勢眾,想擋也擋不住。正在雙方僵持不下時,就聽有人大聲喊道:“不好了!有人從寺院後麵向山下跑去,快去追啊!”很快就見那快劍手康義帶人離開寺院。
俞佩蓮見此想要出去看看,被賀聰攔住,賀聰說道:“雖說這裡暫時清靜安全,但也並非久居之地。所以弄不好仍會有生命危險。我們千萬不可魯莽行事,更不要輕舉妄動。要是萬一有個不測,那又怎麼辦?我總不能看到西門喜兒和師太她們處於危險之中而置身不理,那還算什麼人啊,不如我們再靜觀一下。”
俞佩蓮也點點頭,並未再想動作。很快天色漸漸地暗淡下來,窗外星河如聚,星光伴著月光從浮雲裡透出來。那清冷的彎月,將屋外的青石板照得一片雪白。可天空的大大雲朵又時時遮住光亮,天地間仿佛沒有一絲光線。除了黑再也沒有彆的顏色,萬物都似在沉睡,寧靜的讓人難受。
二人在黑暗裡,不過都沒有睡,甚至一點睡意都沒有。賀聰依舊注視著窗外,窗外雖然幾乎沒有光亮,但賀聰依然看得很清楚,隻不過少了一些清麗,而多了一份沉默。
俞佩蓮忍不住問道:“賀小弟,你在想什麼呢?你可有打算?”
賀聰則笑道:“佩蓮姐姐,我倒真沒有什麼打算,我想姐姐是不是已經有了主張。”
“我能有什麼主張?”俞佩蓮道:“沒想到這一天之內,你竟然經曆如此之多的變故。不過依我看來,你還是挺喜歡西門喜兒的,你好像願意為她做所有一切!”
賀聰無語地一笑,事情本就是這樣的。他這樣做,也確實如此。隻是,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點麵子,所以沒有承認而且。於是說道:“喜兒姐姐為了我們所作的一切,換作任何人都會為她這樣付出的。”
俞佩蓮撅著小嘴說道:“我才不信呢?你是不是愛……”後麵的話她不好意思說出來,然後讓他躺下。
賀聰不想和她爭論這些,因為他知道俞佩蓮的伶牙俐齒可是出了名的。再說下去,定會被她看破自己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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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姐姐可有什麼打算,不妨說出來聽聽。”賀聰道。
俞佩蓮心中也沒有什麼打算,所以也沒法回答。但片刻之後又好奇地問道:“你真的沒有打算?”
賀聰搖了搖頭,隻是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時聽到外麵有動靜,賀聰想爬起來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卻突然感覺全身一陣劇痛,“啊呀”一聲,便再次躺在床上。但心中卻暗忖道:“俗語說‘大難不死,必有洪福’。我現在到真是洪福齊天,有這兩位紅粉知己,純潔可愛的姐姐,多希望這種洪福能長久下去。不過,古人有‘自古情天多鑄根,最難消受是溫柔’。心緒一時百轉千回,唯願此生悲喜莫再,歲月靜好。
此時,門突然被推開,見西門喜兒和她的師妹祥貞女尼來到禪房。
賀聰再次想掙紮起來,西門喜兒趕緊說道:“賀小弟,你傷勢未愈,萬不可亂動。”
西門喜兒那關切的表情讓人動容,師妹祥貞看他二人笑了笑,然後先摸出火摺子點燃蠟燭。燭芯結了一個花兒,撲的爆了開來。她嚇了一跳,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在蠟光下,她的臉上像蒙上一層淺緋的紅暈,如同擦了上好的胭脂一樣,有著羞澀的表情,更顯得靈秀動人。同時也給室內不太明亮的蠟光,添上柔和的色彩。
西門喜兒卻忙著把帶來的四樣小菜,兩付杯筷對麵放著,接著又拿出一壺酒擺上。然後嫣然一笑道:“賀小弟,佩蓮姐姐!飯菜都擺好了,難道你們還不餓麼?”說著替他二人斟滿了酒,微笑說道:“菜是我親手做的,看看可還咽得下去?”
見她嬌靨上現出一片肅穆之色,賀聰看得身軀一顫,說道:“喜兒姐姐!你……”便說不下去,然而舉起酒杯,一飲而儘。
俞佩蓮也舉杯就口乾了一杯,然後一笑,語音中微現責怪之意的說道:“喜兒妹妹,下午可是你將那些賊人引離寺院的?”
西門喜兒一雙妙目微眨,說道:“姐姐,你怎麼知道的?不過,我要是不將他們引走,他們定然要進寺院裡尋事。為了寺院和你們,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賀聰佯怒道:“你這樣做多危險啊,要是有個三長二短,可讓我們愧對你娘。”
西門喜兒臉上突地顯露出興奮之情,喃喃說道:“賀小弟,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她突地住口,嬌軀一顫後又複搖頭說道:“不……不……我不能這麼說。”
俞佩蓮則一笑說道:“喜兒妹妹,我和你一樣……!”話未說完,自已也不好意思起來。
西門喜兒緩緩點頭,深情地看著他二人,不禁心中黯然,輕喟一聲,說道:“自古多情傷彆離,佩蓮姐姐,看來你較為尤甚!”她說完這句話,竟然流露幽怨之意。
正在這時,禪房的門被突然推開,隻見持事師太和另幾個師太站在門前。
持事師太大聲怒斥道:“阿彌陀佛!西門喜兒,你好大的膽子,你未經許可竟然把外人帶進寺來。本寺為尼姑庵,是佛門女尼清修之地,可你還帶進一男子來。罪過、罪過,這不儘破壞我佛門的清規,也敗壞了寺院的名聲。你眼裡還有這個寺院,還有你師傅主持師太和我這個待事師父嗎?”
西門喜兒一看事情敗露已無法狡辨,隻得說道:“待事師太,隻是事出有因,徒兒來不及向你稟報。我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