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打的難解難分之時,從山旁突然衝來二名女子,一個正是西門喜兒的師妹祥貞,另一名女子手持雙劍卻不知是何人。
“喜兒姐姐!小心!”一聲清叱傳來。緊接著,兩道身影如驚鴻般疾掠而出。當先一人,正是西門喜兒的師妹祥貞,她滿臉焦急,手中長劍緊握。而緊隨她身後的另一名女子,身法更快,宛如一道飄忽的流雲。她約莫四十餘歲年紀,容貌依稀可見年輕時的秀美,眉宇間卻凝聚著一股曆經風霜的堅韌與深沉的哀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雙手各持一柄造型古樸的長劍,劍身隱泛青芒,顯然絕非凡品。
康義一見忙吼道:“快!攔住她們!彆讓她們過去!”他令手下人阻攔,可那攔的住,近得了身?
然而,他手下那幾個早已被申隗神威嚇破膽的嘍囉,如何攔得住這兩位含怒而來的女子?祥貞劍光一閃,便逼退兩人。
而那手持雙劍的女子,身形更是快得不可思議。幾個起落騰挪,如同穿花蝴蝶,輕易避開了所有攔截。隻見那女子一聲斷喝,清越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住手!”話音未落,她雙劍已然出手。左劍如靈蛇出洞,劃出一道精妙絕倫的弧線,正是‘飛燕穿柳’,劍尖輕顫,直點西門燕兒持劍手腕的‘神門穴’。角度刁鑽,迫其撤招自救。右劍則似雲卷雲舒,一式沉穩的‘攔雲手’,劍脊帶著一股柔和卻沛然的粘勁,巧妙地格在西門喜兒與西門燕兒即將再次碰撞的劍鋒之間,硬生生將兩人膠著的戰局分隔開來。
兩股截然不同的勁力同時作用,西門燕兒手腕一麻,攻勢頓消,不由自主地後退半步。西門喜兒也被那股柔勁帶得身形微晃,暫時停下了攻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殺紅了眼的西門燕兒和身心俱疲的西門喜兒都愣住了,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這武功奇高的陌生女子。
西門燕兒率先反應過來,她看清來人麵容,臉上瞬間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驚愕,隨即化為狂喜,脫口喊道:“師傅!是您?!您來的太是時候了!快!快幫我殺了這個小賤人!她手中那把劍,就是您當年常對我說的‘碧鋒劍’。”
那雙劍女子——淦月雙,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西門喜兒手中那柄青碧如水、寒氣逼人的長劍。當‘碧鋒劍’三個字入耳,她的身體明顯一顫,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光芒。她猛地抬頭,目光不再是審視兵器,而是死死地、仔細地端詳著西門喜兒的臉龐,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淦月雙臉上的嚴厲和急切如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窒息的激動和難以置信的狂喜。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視線瞬間模糊,聲音也變得哽咽而顫抖:“住……住嘴!”她猛地轉向西門燕兒,眼神複雜無比,帶著痛心疾首:“燕兒!你……你是我的徒弟不假。可你知不知道……她……她……”淦月雙的目光再次回到西門喜兒身上,充滿了母親獨有的憐愛與錐心之痛,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她是我的親生女兒啊!喜兒!她是我的喜兒啊!你們……你們本該是親如手足的好姐妹!怎麼會……怎麼會弄到如此地步?!成了不死不休的仇人?!”說到最後,巨大的悲痛和無法理解讓她再也說不下去,淚水奪眶而出。
與此同時,一直守護在西門喜兒身旁的申隗,當看清淦月雙麵容的刹那,整個人如遭雷擊,瞬間僵立在原地。他瞳孔猛然收縮,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震驚與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那熟悉又陌生的眉眼,那刻骨銘心的風韻,縱使歲月留下了痕跡,他又豈會認錯?
“二……二師妹?!”申隗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夢囈般的難以置信。眼前這位手持雙劍、風韻猶存卻難掩滄桑的女子,正是他魂牽夢縈、尋找了十數年而不得的二師妹——當年名動江湖的“雙劍俠女‘淦月雙。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曾經的小師妹後來的師太)對他情根深種。而他的心,卻始終係在明媚爽朗的二師妹淦月雙身上。後來,淦月雙與瀟灑不羈的’刀神‘戚天雨相知相愛,結為連理。心灰意冷之下,他申隗終身未娶,而小師妹也最終看破紅塵,遁入空門……往事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令他心潮澎湃,五味雜陳。
而此刻,對西門喜兒而言,那句‘親生女兒’傳入耳中,不啻於九天驚雷在靈魂深處炸響。她全身劇震,如遭電亟,幾乎站立不穩。她猛地抬頭,驚疑不定地看向淦月雙,聲音帶著極度的不確定和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期盼:“你……你說什麼?你……你是誰?”
淦月雙的視線再也無法從西門喜兒臉上移開分毫,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落,聲音因激動而顫抖得不成樣子:“喜兒!是我!我是……我是你娘啊!你的親娘!淦月雙!”她再也抑製不住,踉蹌著向前邁了一步。
西門喜兒大腦一片空白,是真是幻?是夢是醒?她死死地盯著淦月雙的臉龐。那眉眼,那輪廓,那依稀熟悉的溫柔神情……漸漸地,眼前這張飽經風霜卻依舊秀麗的臉龐,與自己無數次在鏡中看到的影像,竟奇跡般地重合起來。血緣的呼喚是如此強烈,十幾年壓抑的、對親生父母刻骨銘心的思念,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衝垮了她所有的防備和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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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一聲飽含了無儘委屈、思念、痛苦和難以置信的呼喊,帶著哭腔從西門喜兒喉中迸發出來。她全然不顧周遭的危機,更不顧肩頭的劇痛,如同離巢的雛鳥撲向母親,猛地衝上前去,用儘全力緊緊抱住了淦月雙。仿佛要將這十幾年的分離,都融化在這個擁抱裡。
“我的女兒!我的喜兒啊!”淦月雙亦是泣不成聲,緊緊回抱著失而複得的骨肉,雙劍早已脫手掉落在地。母女二人相擁而泣,十幾年的生離死彆,十幾年的苦苦尋覓,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洶湧的淚水。
西門喜兒在母親懷中放聲大哭,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娘!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年……當年不是都說你們……你們已經……原來您沒死,您還活著!”她抬起頭,淚眼婆娑地仔細端詳著母親。歲月在淦月雙臉上刻下了痕跡,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但那份屬於母親的溫柔輪廓和獨特氣質,卻未曾改變。
淦月雙心痛如絞,一邊用顫抖的手為女兒擦去眼淚,一邊哽咽著訴說那段塵封的慘劇:“當年……一群武功高強的蒙麵惡賊,不知為何盯上了我們戚家。他們……他們是為了碧鋒劍,你爹……你爹為了掩護我帶著年幼的你逃走,他……他拚死引開了大部分追兵……”淦月雙的聲音充滿了痛苦和追憶,“我抱著你,慌不擇路逃進深山……那時正值寒冬,山道積雪濕滑……在一個陡坡處,我……我腳下一滑,失足跌落山崖……慌亂中,你……你從我懷中脫手……待我醒來,已被一位好心的老獵人所救。身受重傷,昏迷了許久……等我傷愈再去尋找,茫茫大山,早已……早已失去了你的蹤跡……”她痛苦地閉上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絕望的時刻,“我以為……我以為你也……萬念俱灰之下,我便在那深山之中隱姓埋名,收留了幾個孤女,創立了一個小門派,了此殘生……十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踏出深山……卻萬萬沒想到……竟會在這裡,以這種方式……見到我的女兒……”她撫摸著西門喜兒的臉頰,眼中充滿了失而複得的慶幸和無儘的愧疚,“更沒想到……你們姐妹……竟會……”
西門喜兒聽得目瞪口呆,心中又是驚濤駭浪,又是失而複得的狂喜,顫聲道:“娘……我……我被一位好心的師太收養,她待我如親生……可是……”她的聲音陡然轉為悲憤,指著臉色鐵青、眼神閃爍的西門燕兒,“娘!她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姐姐了!她……她為了搶奪碧鋒劍,殺死了我的養母!殺死了我的師傅!還想奪走我們家傳的碧鋒劍。她現在是窮凶極惡,手上沾滿了無辜者的鮮血!她早已不是你的徒弟,她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什麼?!”淦月雙如遭五雷轟頂,猛地轉頭看向西門燕兒,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痛心,“燕兒!喜兒說的……可是真的?!你……你竟敢欺師滅祖,殺害了……殺害了收養喜兒的養母!殺死了她的師傅!那可是……那可是我的……”她突然意識到,喜兒的師傅極有可能就是她那位情路坎坷、最終看破紅塵遁入空門的小師妹!這個念頭讓她渾身冰涼。
西門燕兒麵對淦月雙的質問,臉上沒有絲毫悔意,反而浮現出怨毒和譏誚的冷笑:“師傅?嗬!我跟了你十二年,她不過是你剛認回來的‘親生女兒’。你竟然信她,不信我!我鞍前馬後,到頭來不過是個外人!”她的話語尖酸刻薄,字字誅心。
淦月雙被這顛倒黑白的指責噎得一時語塞,痛心疾首道:“燕兒!你……你怎能如此說話?我待你視如己出,從未有過半分偏頗。今日尋回喜兒,是天大的喜事。娘隻盼你們姐妹能放下仇怨,從此相親相愛……。”
“夠了!”西門燕兒厲聲打斷,眼神陰鷙如毒蛇,“相親相愛?師傅,你看清楚!我和她,早已是不死不休的死敵。她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我也絕不會放過她。姐妹?笑話!從她拿到碧鋒劍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隻有你死我活。”她的話語斬釘截鐵,斷絕了任何回旋的餘地。
淦月雙看著西門燕兒眼中那毫不掩飾的仇恨和瘋狂,一顆心沉到了穀底。她張了張嘴,卻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不知該如何化解這死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