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硯中濃墨,在飛影山莊的青瓦間緩緩暈開。
廚房灶膛內,跳躍的火苗將《飛影入門劍訣》的殘頁映得明滅不定。賀聰佯裝擦拭灶台,指尖卻在磚縫間遊走,以內勁默寫劍譜。青磚表麵漸漸沁出細密水珠,映出他專注的側臉。自成為練武弟子以來,這般隱秘修煉已成日常。他甚至在揉麵時模擬劍勁運轉,麵團在他掌心圓轉如太極,表麵紋路卻能保持絲毫不亂。
這天午後,賀聰正在柴房整理木柴,忽聞牆外傳來細碎交談。他屏息凝神,聽見幾個雜役壓低聲音議論:“聽說莊內又進賊了,輕功極高……”
“可不是!三更天鬨出的動靜,連莊主都驚動了……”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賀聰慌忙扛起木柴,餘光瞥見雲琪神色匆匆掠過廊下,眉宇間凝著一抹化不開的憂色。
入夜,賀聰躺在鋪上佯裝熟睡,卻在其他弟子鼾聲響起後,悄然摸黑來到演武場角落。月光如水,將飛影山莊的建築群染成銀灰色,宛如一頭蟄伏的巨獸。他盯著主殿方向,心緒難平。
驟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過屋脊,其身法之快,令賀聰瞳孔驟縮。他正欲追蹤,身後卻傳來枯枝斷裂的輕響。
賀聰渾身筋肉瞬間繃緊,緩緩回身,隻見馮沛冬師兄懶洋洋地倚著樹乾,手中一柄短刃在月下泛著冷光。“喂!師弟!好雅興,深夜不睡覺,在看什麼?”
賀聰強作鎮定:“師兄,我……我隻是睡不著,來吹吹風。”馮沛冬逼近兩步,刀鋒幾乎貼上他咽喉:“彆裝了,你那日比武時藏拙的身法,連我都差點騙過。”
賀聰後背霎時被冷汗浸透,卻在瞬間冷靜下來。說道:“師兄!我……我隻是怕被人欺負,才偷偷學了幾招花架子!”說著從懷中掏出本破舊的《市井防身術》,封皮邊角早已磨損不堪。“師兄明鑒!”他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我...我隻是怕被人欺辱,才偷偷學了幾招防身的花架子!”
馮沛冬狐疑地接過,隨手翻看幾頁,終於嗤笑一聲:“果然是雜役出身,這種爛大街的招式也當寶貝!哈哈!”一笑之後,將冊子拋回,轉身沒入黑暗。
賀聰握著那本作為掩護的冊子,心中雪亮:這飛影山莊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一步行差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第二天上早課時,他發現馮沛冬看自己的眼神多了幾分審視,而雲琪始終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唯有傳功時,指尖不經意觸碰他掌心,塞給他一張字條:“後山竹林,子時。”
夜色漸深,賀聰懷揣忐忑摸進竹林。月光透過竹葉灑落,雲琪立在青石上,身後還站著叫葛汝民的師傅。這葛汝民身形不算高挑,比常人略矮一些,卻生得十分粗壯。肩背寬厚如敦實的石碾,臂膀像裹著結實的腱子肉。往那一站,矮壯卻透著股不容小覷的沉穩力道。脖頸粗短,與寬厚的胸膛連在一起,瞧著便知是孔武有力的模樣,走動時腳步落地沉穩,帶著股沉甸甸的分量感。
“賀聰,這位前輩葛師傅想考考你。”雲琪話音未落,那叫葛汝民的師傅已如鬼魅般欺近,長劍直指他麵門。賀聰本能地旋身閃避,卻在即將施展無影劍法時硬生生收勢,改用笨拙的市井防身術招式格擋。
劍鋒擦著他耳畔劃過,在他脖頸留下一道血痕。葛汝民收劍冷笑:“就這點本事?”
賀聰低頭喘息:“晚輩……晚輩學藝不精。”
葛汝民又深看他一眼,甩下一句“明日再來”便消失在夜色中。
雲琪上前為他包紮傷口,低聲道:“此人是山莊的暗衛統領,你若暴露,必死無疑。”
賀聰終於明白,在這飛影山莊,比高深武學更可怕的,是無處不在的猜忌與殺機。而他該主動尋找機會,揭開這山莊背後的秘密…….
暮色四合,歸鴉的啼鳴漸漸消散在天際。靜謐的山莊被夜色籠罩,月光宛如一層輕柔的薄紗,悄然灑向大地,給萬物披上了一層朦朧的銀輝。賀聰於一處幽靜的角落,將劍法掌招演練完畢後,緩緩席地而坐。四周一片寂靜,唯有微風穿梭於樹梢之間,發出沙沙的輕響,在這寂靜中愈發清晰,更襯得他內心百無聊賴。
他隨手取出一支竹笛,倚靠著粗壯的大樹吹奏起來。悠揚的笛聲在夜色中流淌,他試圖借這美妙的旋律驅散心中的愁緒。然而,一曲終了,賀聰非但沒有感到輕鬆,反而愈發煩悶。他不禁暗自苦笑,作為一名修武之人,竟然難以做到心境清淨,實在有愧。
賀聰抬起頭,望向那深邃的天空。半輪下弦殘月孤獨地懸掛在那裡,清冷的月光灑落。望著這殘缺的月亮,他心中感慨萬千:“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無恨月長圓。即便是居於桂殿的嫦娥,不也是缺多圓少,留下‘碧海青天夜夜心’這般斷腸的詩句麼?”他心情怔忡,愁緒如亂麻般難以排遣,不由自主地隨口吟道:“人生愁恨誰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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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聲尚未消散,一個嬌朗的聲音突然從樹後傳來:“賀小弟好才情!”賀聰大驚失色,手中的竹笛險些滑落。待看清來人是雲琪,他的臉龐瞬間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道:“雲琪姐姐……”此刻的他,往日的灑脫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覺得自己身為修武之人,竟被兒女情長攪得心煩意亂,連有人靠近都毫無察覺,實在是丟臉至極。
雲琪邁著輕盈的步伐,如林間的精靈般走來。月光傾灑在她身上,為她勾勒出如夢似幻的輪廓,愈發顯得風姿綽約、楚楚動人。“瞧你這緊張的樣子。”雲琪嘴角含笑,歪著頭,眼神中滿是溫柔地打量著賀聰,“你方才吟的詩詞,情意真切,何必要藏著掖著呢?”
賀聰聽了這話,緊繃的神經漸漸放鬆下來。他抬起頭,對上雲琪如清泉般清澈的眼眸,一股暖意湧上心頭,之前的尷尬和懊惱瞬間煙消雲散。“姐姐前來,不知有何事?”賀聰平複心情,關切地問道。
“自你來到山莊,姐姐一直未能來看你,也沒好生照應你,你不會怨姐姐吧?”雲琪說著,輕輕歎了口氣,然後突然伸手,“把你的劍給我看看。”
賀聰遲疑了一下,還是將劍遞了過去。雲琪接過劍,手腕一抖,竟使出一招‘影隨形動’。雖然這一招威力尚顯不足,但形神兼備,顯然已經掌握了其中精髓。
“你……”賀聰驚訝地睜大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雲琪狡黠一笑:“沒想到吧?爺爺從小就教我劍法。”她將劍拋還給賀聰,“不過爺爺從不讓我在外人麵前顯露武功,說女孩子家打打殺殺的不成體統。”
賀聰接住劍,若有所思:“老莊主是為你著想。江湖險惡,女子行走其中確實更為不易。”
“哼,又是這套說辭。”雲琪撇撇嘴,“我看你就是和爺爺一樣古板。”她突然湊近,壓低聲音,“喂,你知道為什麼爺爺願意教你劍法嗎?”
賀聰一愣:“這……老莊主自有考量,我不敢妄加揣測。”
雲琪神秘地眨眨眼:“因為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