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它們不反抗了！”
“它們在俯首！”
……
當萬千龍界生靈齊齊向陳子睿的方向俯首時，周遭的喧囂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瞬間抹去，時間也隨之凝固。
這突如其來的臣服，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如遭雷擊，呆立當場。空氣中彌漫的死寂，比任何廝殺聲都更令人窒息。
一名性情急躁的壯漢最先回過神，他指著那片匍匐的龍影，聲音因極度的震驚而劈了叉：“這……這是怎麼回事？它們……它們是在向主人行禮？”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死寂的人群中炸響。
“莫非……莫非這些龍族，本就是主人的部下？”一位謀士出身的老者麵無血色，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一個可怕的念頭攫住了他，讓他猛地一拍大腿，悔恨欲絕：“完了！若果真如此，我們……我們竟將主人的援軍親手趕走了！”
“阿彌陀佛……”一旁的僧人雙手合十，悲戚之色溢於言表，誦經聲都帶上了哭腔，“我等愚昧，有眼無珠，竟將恩主的盟友視作仇寇，鑄成大錯，罪過，罪過啊！”
“之前那場驚天動地的大戰，恐怕並非內鬥，而是它們在聯手禦敵！”另一位智者恍然大悟，隨即被更深的寒意籠罩。他看著自己的雙手，仿佛那上麵沾滿了恩人的血：“而我們，這些自詡正義的蠢貨，卻在恩人最需要援手之時，親手將他的朋友推入了絕境！”
眾人的臉色由震驚轉為慘白，最終化為一片死灰。懊悔與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們淹沒。
他們望向那片被“周天鎖界陣”徹底隔絕的虛空，那片隔絕了主人最後希望的虛空，仿佛已經看到了主人那雙失望的眼睛。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那個……誰！”手持巨斧的魯大師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轉向身旁的傀儡人，“我們的周天鎖界陣，現在能撤掉嗎？”
傀儡人麵無表情，聲音冰冷而機械：“大陣已成，乾坤已定，無法撤去。”
眾人的心沉到了穀底。
“不過，”傀儡人話音陡然一轉，那毫無波瀾的語調，此刻卻成了天籟，“龍族乃天地寵兒，虛空為家。此陣於它們，並非絕境，隻是一次遠行。”
“並非絕境”四個字，帶著不可思議的力量，讓死寂的空氣重新開始流動。眾人僵硬的身體微微一顫，眼中死灰般的神采猛地一閃。那股幾乎將他們靈魂碾碎的負罪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撥開了一般。雖然愧疚依舊，但至少，他們沒有成為徹頭徹尾的屠戮恩友的罪人。
……
“嘩——”
一聲聲仿佛來自世界本源的巨響，震徹天地。
隻見那懸浮於混沌海域之上的龍界，開始迅速遠離，掙脫了與混沌世界的最後一絲牽連。
刹那間，如同天傾一角，四周的海水發出萬馬奔騰般的轟鳴，以無可阻擋之勢倒灌回那片被龍界占據的巨大窪地。
被淹沒的山巒，如同沉睡的巨獸，緩緩露出了崢嶸的脊背；沉入海底的村莊，雖已斷壁殘垣，滿目瘡痍，卻也重見天日，在渾濁的泥水中顯露出悲愴的輪廓……
眼前的一切，是毀滅後的重生，也是一場無聲的審判。
看著這片迅速恢複原貌、卻又滿目瘡痍的土地，眾人心中早已沒有了當初對龍界降臨的恐懼與憎惡。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複雜情感——敬畏、愧疚，以及一絲渺茫的期盼。
他們仰望著那座正在遠去的、如夢似幻的龍界，心中不約而同地生出一個念頭：希望上麵的生靈能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