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眠清晰地看到一滴透明的水珠,從顧越昭垂下的眼睫末端滲出,劃過她那張精致的臉蛋,在下巴處短暫停留了一瞬,最終無聲地、沉重地砸在了她放在膝蓋上、指節還泛著白的拳頭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那是遲來了太久的雨水,終於跌落在早已龜裂的土地上。
昭昭,你終於可以跟自己停止戰鬥了。
她發自內心的慶幸,有些人,有些事,得償所願了。
時間仿佛定格在這無聲的畫麵裡。
見狀,沈惜夭猛地回過神,她飛快地伸出左手,隔著鄒隙的衣服不輕不重地揪了揪他的臂彎內側。
感覺到他肌肉瞬間繃緊又極快放鬆後,她更用力地搖晃了一下他的手臂,下巴朝顧越昭身影的方向急急點了點。
她的眼神帶著無聲的催促:快,快做點什麼!紙巾!水!什麼都行!
鄒隙撓撓頭,環視四周尋找紙巾。
另一邊的薑眠反應幾乎是同步的,也回頭看向溫矜懷。
在薑眠回頭的瞬間,其實溫矜懷已微微側首看向她。
看到她目光急切地指向顧越昭的方向,溫矜懷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掠過一絲極輕微的波動。
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他放在桌下的手已然抬起,遞給薑眠一盒紙巾。
“昭昭。”
薑眠和沈惜夭同時伸出手為她擦眼淚。
顧越昭的肩膀猛然抽動了一下,像是被驚了一下,她的眼神遲鈍地抬起,茫然的看著她的兩個好姐妹。
“謝謝。”
一聲壓抑的、帶著濃厚鼻音的稱呼,沙啞得不成樣子,艱難地從顧越昭緊咬的齒間擠了出來,混著某種多年心結一朝崩斷後的無措和某種難以言說的東西。
這一聲模糊的道謝瞬間刺穿了她和賀祁最後一點薄弱的屏障。
“昭昭。”賀祁幾乎是脫口而出,像某種自然的慣性,“你想和我重新開始嗎?直到我們步入婚姻的殿堂!”
顧越昭的身體猛地一僵,表情有些受寵若驚了,那一直挺直如鬆的脊背,仿佛被無形的電流竄過,出現了一個極其細微卻無法忽視的顫動。
和賀祁結婚?
那是很多年前,她的夢想。
就在這一瞬間,多年緊繃的力道像斷了弦一般驟然鬆弛。
對於以前的她來說,是一種奢望。
她不再糾結為什麼在她即將放棄的時候重燃希望,也不再怨恨賀祁這麼多年以來對她的誤會了。
因為就像賀祁說的,錯在他,不在自己。
她要做的不是去改正,而是選擇原諒賀祁還是選擇不原諒。
終於選擇權不在賀祁手上,而是在她這裡了。
她猛地偏過頭,不再是之前回避的姿態,而是正麵對向賀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