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商業酒會，空氣中彌漫著香檳與高級香水的混合氣息。
薑眠正與一位珠寶供應商寒暄結束，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宴會廳的角落，隨即微微一頓。
那個獨自站在巨型盆栽旁的熟悉身影，是顏如玉。
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小禮裙，但掩不住眉宇間的憔悴和強撐的鎮定。
她手裡端著一杯幾乎沒動過的香檳，目光有些放空地看著喧鬨的人群。
薑眠想起昨天，溫矜懷接的那個電話。
是江之牧打來的，聲音裡的焦灼即使隔著手機也能隱約感知。
溫矜懷聽完，隻沉聲回了一句“知道了，我會讓眠眠留意”，便掛了電話。
他對薑眠說：“之牧托我看看，顏如玉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煩，江母暫且沒有蘇醒，他出不來，很擔心。”
薑眠當時點了點頭，心裡已有了計較。
此刻看到顏如玉這般模樣，便證實了江之牧的擔憂並非空穴來風。
她端起自己的酒杯，緩步走了過去。
“顏小姐。”薑眠的聲音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意外，“好久不見。”
顏如玉回過神，看到是薑眠，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隨即迅速被禮貌的微笑掩蓋。
“溫太太，您好。”
“生疏了，直接叫我薑眠就好。”薑眠笑了笑，與她輕輕碰杯，“上次通話，還是你在法國的時候，沒想到回京後，倒一直沒機會再見你了。”
提及法國，提及那通告知江之牧被困家中的電話，顏如玉的表情有瞬間的不自然，她抿了一口酒。
“是，回來後事情比較多。”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忙碌的事情，被困著的人也不少。”薑眠語氣自然，切入主題，“我最近正好在調研京城的傳統食品行業，溫氏集團有意向拓展高端甜品副線，需要尋找擁有獨特工藝和曆史底蘊的合作夥伴，我記得顏家在這方麵，曾經是首屈一指的。”
顏如玉握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看向薑眠的目光帶上了震驚。
她不是不諳世事的千金小姐，天上不會掉餡餅，尤其是在顏家如今的風雨飄搖之中。
“溫太太說笑了。”顏如玉的聲音保持著冷靜，甚至有一絲淡淡的自嘲，“顏家早已今非昔比，恐怕擔不起合作夥伴這四個字，現在的顏家，對溫氏而言，更像是麻煩吧。”
“商業合作看的是價值和前景，不是一時的起伏。”薑眠迎著她的目光，語氣平和卻篤定，“況且，對溫家來說，什麼都不足以成為一個麻煩，我看重的是顏家老字號的招牌和那些快要失傳的手藝，這些，不是用一時的順境逆境來衡量的。”
她頓了頓，觀察著顏如玉忐忑不安的神色，繼續道：“我初步的想法是由溫氏注資，顏家以品牌和技藝入股，共同成立一個新的子品牌，市場推廣和渠道由溫氏負責，顏家主要負責產品研發和質量把控，這樣，顏家露麵的機會可以減少很多，你覺得呢？”
這個條件優厚得幾乎不像真的。
顏如玉心臟猛地跳快了幾拍，但她強行按捺住了。
她經曆過太多次希望後的失望。
“為什麼？”顏如玉直視著薑眠，問得直接，“溫太太，京城裡想跟溫氏合作的企業如過江之鯽，比顏家條件好的更是數不勝數，為什麼偏偏是現在，偏偏是顏家？是因為…之牧嗎？”
她提到那個名字時，聲音幾不可聞地低了下去，帶著複雜的情緒。
薑眠沉默了片刻。
“顏小姐，你的行為已經給了江之牧最好的答案，他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放棄你了。”薑眠最終選擇了部分坦誠，她不能完全暴露江之牧的暗中囑托，但可以用朋友的身份表達關切，“他雖然暫時不能出來見你，但他希望你至少不要那麼辛苦，你們兩個人從來不是某一個人孤軍奮戰。”
顏如玉的眼睫顫了顫，猛地彆開臉，喝了一大口香檳，像是在掩飾什麼。
薑眠看著她故作堅強的側臉，緩聲道：“但我提出合作，首先是因為我認為顏家的價值值得投資，幫你，於公，符合溫氏的商業利益，於私…”
她頓了頓，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能讓江之牧少擔心一些，能讓矜懷的朋友得償所願，我自然也樂意為之。”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肯定了顏如玉自身的價值，沒有讓她感到被純粹憐憫，又巧妙地將江之牧的關切融入其中，成了順理成章的理由。
顏如玉沉默了。
她無法立刻相信這天降的好運，但薑眠的眼神真誠而坦然，提出的方案也極具專業性，不像是一時興起的施舍。
而且，她提到了之牧，那個被困在江家高牆之內，卻依然心係著她的人。
那一絲絕處逢生的微光，從她心裡透了出來，衝擊著她的心防。
“我需要考慮一下。”顏如玉最終沒有立刻答應，保持著最後一份謹慎，“不管怎麼樣，我需要看到更詳細的合作草案。”
“當然。”薑眠微笑，從手拿包裡取出一張設計簡潔的名片，遞了過去，“這是我的私人聯係方式，草案我會讓助理儘快準備好發到你郵箱，你隨時可以聯係我。”
顏如玉接過那張觸感溫潤的名片，仿佛接過了一份沉甸甸的希望。
“謝謝。”她低聲說，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意味。
“不客氣。”薑眠舉杯，再次與她輕輕一碰，“期待你的好消息。”
酒會依舊喧鬨，無人留意到這個角落短暫發生的事情。
薑眠優雅地轉身，融入人群。
顏如玉則低頭看著手中的名片，指尖微微顫抖，久久沒有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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