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堯和簡筱潔的表演功底都算是比較厲害的。
一個有著留學未來十幾年逢場作戲積攢下的經驗,一個是常年在人鬼當中廝混早就把“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變成本能的女人。
不誇張的說,呂堯和簡筱潔單純往那兒一坐,光是幾個眼神就能勾勒出一出生動的大戲。
而這處安全屋的光影,站位,服化都是呂堯和簡筱潔特彆設計過的。
呂堯坐在客廳的最裡麵,距離門口的位置最遠,三十度角側對著背後的門口,這樣李容真進來後能一眼看到呂堯,但卻隻能看到呂堯一小部分的側顏,更多的則是呂堯的背影。
簡筱潔坐在客廳距離門口位置更近的地方,但簡筱潔身上的著裝比呂堯要更加的正式,雖然女士西裝很修身,勾勒出了簡筱潔身上優美又爆炸的曲線,但簡筱潔嚴肅的麵容和過分整齊的發型,營造出一種冷冽肅殺的感覺。
從李容真進門之初,暗示就已經開始了。
在這種氛圍下,哪怕李容真是養尊處優,說一不二的三星公主,這個時候也不由得心裡惴惴不安,尤其是她還是有錯在先的那一方。
種種心理因素的迭加下,李容真站在門口那裡遲遲不敢進來,雙手提著自己的包包在身前,活像一個犯了錯等待處罰的小學生。
她身上那三星公主的身份,就連她自己似乎都忘記了。
被這裡的氣氛壓製了好幾秒的李容真想要打破這樣的僵局,於是她上前一步開口道:“呂衤……”
但她話還沒說完,坐在客廳落地窗邊的呂堯就淡淡道:“我讓你進來了嗎?”
李容真的身子頓時僵住那才邁出一步,甚至還沒能完全落地的腳掌又默默的縮回去。
她犯了一個錯。
在這種對峙僵持的氣氛裡,往往誰先開口,就意味著誰輸了。
當然,這是正常的博弈場裡才適用的準則,呂堯敢對李容真這麼用,也是因為李容真身上,她“社長”,“三星繼承人”的標簽遠遠大於她身上“女人”的標簽。
而大部分的女人身上是不會有壓過她們“自然屬性”的標簽的,所以如果在男女關係裡用這招,最多用兩次,一旦多了,女人就會施展她們的天賦技能“那咋了”,或者用一句“你啞巴啦”給你暴擊。
現在呂堯在這場對峙裡已經占據了上風,接下來他隻需要坐在那裡,繼續保持著現在的狀態,等著李容真自己說話就好了。
她起碼有一件事情要交代。
李容真在那裡躊躇片刻後,終於咬牙鞠躬道歉:“對不起呂社長,對不起簡小姐。我確實是收到了消息卻沒有通知您這邊,我知道您兩位對這件事非常的生氣,多大代價的賠償,我都願意接受。”
呂堯樂了:“多大代價啊?能比三星還大嗎?”
李容真臉色瞬間變了,她甚至緩緩蹲下身,跪在玄關處,彎下腰用額頭觸及地板:“請務必不要終止我們的合作關係,我求求您了。”
按照新羅人一貫的習慣,她應該一臉倉皇的跪在地上,雙手跟蒼蠅似的搓著。
但李容真接受的教養不允許她這麼做。
現在的姿態,是她能做出的,最卑微的姿態。
而對方直接下跪認錯的姿態,也讓呂堯有些側目……不愧是從絕境中博得一線生機,靠著一己之力把李在榮送進去從而接手了部分三星集團的狠人啊。
心夠狠,道德標準足夠低,就連自尊心都可以隨時親手打碎。
麵子這個東西,說起來聽起來輕飄飄的沒有二兩重,但很多人就是放不下這個東西。
彆說像李容真這樣認錯了。
就是打遊戲的時候,明明是自己做的不到位,或者對線對不過對麵,然後直接甩鍋給打野或者中路的玩家那都比比皆是,他們不知道是自己沒打出優勢嗎?
不,他們有多菜心裡亮堂著呢。
但哪怕是賽博麵子,很多人都舍不下。
為了二兩麵子,一步錯步步錯的例子也是屢見不鮮。
底層人在麵子問題上都拿不起放不下,那些有點身份地位的人更不堪。
而李容真這麼做,效果不亞於當初呂堯對著鏡頭做過的那一回。
左右不過是一個動作,如果能用這一個動作帶來實際的利益,呂堯是完全不會覺得丟臉難堪的,會覺得丟臉難堪的,器量不過如此。
這一刻,呂堯仿佛在李容真身上看到了幾個月前的自己——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為了實際的利益可惜犧牲一切世俗裡看似重要的東西。
而這種情形下,呂堯繼續拿著架子也不合適了。
可以說,李容真這真誠的認錯態度,直接打破了呂堯和簡筱潔聯手給她設下的心理壓製。
很好。
呂堯喜歡這種你來我往相互博弈的感覺。
於是呂堯起身,皮鞋跟踩在地板上發出清脆利落的腳步聲,如同鼓點一樣影響著李容真的心跳,很快,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李容真麵前。
以額貼地的李容真眼神的餘光看到那雙皮鞋,這種卑微伏首姿態下的視角透出一種她微渺如塵埃的感覺,一直高高在上的三星公主……或許也想過被更強大的人征服。
而這種被壓製的感覺,她在此刻體會到了。
很快,她感覺擠壓在她頭頂上空的壓力緩緩下壓。
呂堯蹲下身子,抬手捏著李容真的臉頰,讓她抬起頭和自己對視:“李社長,你真是一個聰明又狠心的女人啊,你明明知道李在榮要對我們動手,卻任由事態發展。”
“你是不是想,如果我們也在這次襲擊中遇害了,那反而對你更有利?這樣我身後的人就會對李在榮恨之入骨,哪怕是為了樹立威望也會狠狠的打擊三星啊?”
李容真被呂堯捏著臉頰,哪怕被呂堯這麼指控都沒有絲毫慌亂。
相反。
她冷靜的很。
麵對呂堯的指控她反而用她那獨特的柔和嗓音堅定道:“是的。”
她緊跟著就說道:“但我同時也相信呂社長您一定能從這次的襲擊裡全身而退,也隻有這樣,您才值得我繼續合作下去。新羅——”
“畢竟跟東大不一樣的。”
兩邊的遊戲版本和規則有著非常大的差異。
呂堯笑了。
他鬆開手,說道:“所以你才願意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誠意?”
李容真堅定道:“是。”
呂堯笑道:“但這還不夠。”
李容真:“我明白。”
呂堯站起身,一邊往落地窗那邊踱步,一邊悠哉說道:“在我國的古代,有一種專門針對女人的刑罰,叫「尺刑」,這種刑罰不是用尺子教訓被懲罰的人。而是用尺子,測量被懲罰者身上的各項數據。”
“聽起來有點可笑對不對?”
呂堯站在落地窗邊笑道:“一開始我知道這種東西的時候,也覺得很可笑。但我忽略了這種刑罰被發明出來時的背景環境。這種刑罰是在我國的古代被發明出來的,新羅以前是我國古代的藩屬國,應該知道我國古代的風氣非常的封建,尤其是針對女人的教育方麵。”
“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就是這種教育的完美概括。這種情況下,被當眾施加這種刑罰,對我國古代的女人來說,無異於將其在道德層麵殺死。”
呂堯拖著落地窗邊的椅子轉過來,麵對著李容真。
高樓之外的霓虹輝光,五彩斑斕的落在呂堯的發梢,肩膀,仿佛為他披上了一層扭曲卻又夢幻的色孽之衣裳:“還是很難同情對嗎?那麼試想一下,我把你中學時寫的日記,當著你如今的心腹和合作夥伴的麵讀出來……”
跪在玄關處的李容真瞬間握緊了手掌。
這種情形光是想想,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羞恥感就幾乎要把人的理智給衝碎了。
彆說當著那麼重要的人讀以前的日記了,就是自己四下無人的時候,忽然打開以前的QQ空間,看到以前諸如“為你背對全世界”,“為你撕裂天堂”的空間動態……很多人都會瞬間紅溫好嗎。
呂堯看到李容真的微動作後,笑道:“當然,我不會那麼多。你的威信同樣是我們合作的基礎。但我把「尺刑」稍微改良了一下。”
說完,呂堯看向簡筱潔。
沉默許久的簡筱潔站起身來,從茶幾旁邊提出一個大手提箱放到茶幾上,打開後,裡麵是擺放整齊的相機,各種測量工具,以及刑主常用的工具。
然後簡筱潔沉默著開始把手提箱裡的東西拿出來,組裝,擺放。
這個過程裡簡筱潔依舊沉默的一言不發,而看不到簡筱潔在弄什麼的李容真心裡突突直跳。
未知帶來的自我恐嚇,比這世上的任何恐懼都要恐懼。
加上前麵呂堯那麼多的引導,李容真心裡更是冒出了很多不好的念頭。
許久後,簡筱潔的高跟鞋踩著地麵來到李容真跟前,冷硬的說道:“站起來。”
膝蓋已經生疼的李容真這才站起來,抬頭的瞬間他就看到了擺放在客廳中間,已經被打開了錄像功能的相機。
李容真瞬間有些眩暈。
她明白呂堯改良的地方在哪兒了,也在明白的瞬間,李容真臉唰一下就白了。
簡筱潔來到李容真身後,說道:“過去。”
李容真心底有了片刻的掙紮,但她最終順從的來到客廳,來到那個相機的不遠處。
正對著鏡頭,李容真腦袋一陣陣的發昏,她僅存的道德感似乎在質疑,在嘶吼,喝問她為什麼會在這裡,會甘願走到鏡頭跟前。
但現實的桎梏,對遺產的渴望,以及心虛甘願認罰的心理,一步步推著她,讓她走到了現在的位置。
簡筱潔站在李容真側麵,說道:“衣服。”
李容真的想法和行為在瘋狂的博弈,但她最終還是抬起手,如同剝洋蔥般一層一層的剝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