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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什和維芮絲雖說不上多麼親密,卻也已經是多年的老隊友。
一些不為外人知曉的暗號,幾條從前就製定好的隱形規則,讓兩人即使沒有正麵對話,在撤離前的那麼短短幾秒,就已經通過眼神和幾個隱秘的小動作,完成了溝通。
因此,並不存在走散的說法。
逃離梟熊追擊後,不過十幾分鐘。
警惕著周圍環境,快步行走在密林之中的卡什,便聽到了那道熟悉的女聲。
以及彌漫在空氣當中的,濃鬱血腥味。
他神色忽地一動。
緊握石矛,身子壓低,保持著隨時能夠發力的姿態,越過前麵的灌木長草叢。
便見維芮絲正靠在樹乾上,一隻手倒握著淬毒短匕,刃麵朝外,閃爍寒光,另一隻手則緊緊捂著上腹,指間隱約能夠看到有鮮血滲落而下。
這位來自幽暗地域的卓爾半精靈,狀態較之從場上撤離的時候,看上去要差了許多。
雖沒有到重傷的程度,卻也多出了許多血肉淋漓的小傷口。
見來者是卡什,她明顯鬆了口氣。
整個人向後靠倒在樹乾上,原本橫於胸前的匕首也隨之落了下來——當然,並沒有入鞘,依舊握在手中。
見狀,卡什眉頭微皺,似是想要問些什麼。
但還沒來得及張嘴,便聽維芮絲主動開口道:
“是它,是那個畜牲!”
卡什眼中忽地閃過一抹驚喜的光。
“它沒有逃走?什麼時候襲擊的你?還在附近嗎?”
也不顧對方的傷勢,他連聲問道。
“這畜牲就在場邊埋伏著,我撤出來的時候沒有注意,挨了它一爪子。”維芮絲輕輕搖了搖腦袋,並沒有直接回答對方的問題,“還好治療藥水的作用還在,傷口包紮一下,很快就能止血,不影響戰鬥。”
位於薄霧森林當中,兩位冒險者,其中一個受傷,一個狀態相對完好,而追蹤已久,能夠帶來巨大收益的目標就在眼前。
即使兩人已經認識許多年,在這種時候,也下意識防備著彼此。
或者說,正是因為已經相處多年,知道對方的秉性,維芮絲才沒有向對方透露全部信息。
看見卓爾半精靈的反應,意識到自己操之過急,卡什強行在臉上擠出一抹微笑:
“你傷勢怎麼樣,可彆感染了獸化症,要不先回一趟河穀鎮,把詛咒淨化一下?”
對此,維芮絲卻隻是瞥了他一眼,譏諷道:
“可以啊,那我們就先不管這個追了幾個月,好不容易才抓到尾巴的畜牲,放它再跑個十天半月的,等我在鎮子裡養好了傷再出發,好嗎?”
“彆踏馬放屁了!”她快速處理著上腹的傷口,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嘴裡是來自幽暗地域最粗鄙的臟話,“趕緊給那畜牲抓了,把它身上的東西拿到手,想躺一輩子都行。”
見她這麼說,卡什倒也不再偽裝,直接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趁著對方處理傷口的間隙,交換著彼此的情報。
“我懷疑森林裡野獸的狂化,包括方才的獸群和那頭梟熊,都是‘它’在後麵引導。”
“確實有這麼個可能。”維芮絲頭也不抬地回道。
右手雖然捏著繃帶卷,但小臂肌肉卻緊繃著,以她的速度,半秒不到的時間就能夠將放在身側的匕首抓回手中。
“它剛才偷襲我的時候,像是已經埋伏了很長時間,可能早就有所預謀。”
“嗯,你清楚就好。”卡什目光不時掃過兩邊的灌木,警惕著周圍的動靜。
“還有,我懷疑夏南可能與這次事件有關。”
“他?”維芮絲眉頭不由一挑,眼中閃過思索之意,“為什麼?”
“不然這一切都太巧了,你不覺得嗎?”
沒有多說,都是經驗豐富的資深冒險者,卡什隻是稍微一點,維芮絲便也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之處。
“瑪德,不會真是這小子在裡麵搗鬼吧?”
她咒罵著。
此前獸化人蹤跡的顯露,追蹤已久目標的出現,竟然讓她忽略掉了這層關係。
現在聽卡什這麼一說,心中不免對夏南也懷疑了起來。
一個半月的時間,自夜行狼那趟任務之後,她就在暗中對這個半路入隊的黑發青年保持著高度關注。
知道對方的實力遠比認知中的新人要強上許多,很多時候也懷疑夏南是不是在謊騙自己。
但冒險途中,很多隻有在新手身上才會出現的錯誤,他又都沒少犯,對於一些職業者方麵的信息,也都表現出極度匱乏的模樣。
不像是演的。
而卡什的推測,又是為她心中夏南的形象蒙上了一層迷霧,看不真切。
不過事情發展到現在,也都無所謂了。
他們的目標,那頭獸化人就在附近,而夏南也已經與隊伍走散。
這麼大一片森林,沒有提前規劃,很難再遇上。
後麵對方無論死活,也都與自己等人無關。
維芮絲身上的傷口很多,但絕大部分都隻是皮外傷,需要正經處理的,隻有腹部被獸化人爪子劃的那麼一道。
幾分鐘便處理完畢。
在正常情況下,如果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冒險者小隊,在任務途中遭遇到了如梟熊這般強大的敵人,讓隊伍成員數量減半,僅剩下的兩人也都有或大或小的傷勢。
那對於他們而言,有且僅有一種選擇——那便是直接撤退。
但眼下,不管是卡什,還是維芮絲,對於繼續深入森林,追擊目標的決定,都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甚至連可能繼續追來的梟熊,與森林中那些狂暴的獸群,也被拋在了腦後。
究其原因,如果不是兩人受到了某種精神控製類法術的影響。
就是他們預期中可能獲得的收益足夠大,大到能讓相識多年的隊友在最後關頭彼此防備,大到已經能夠將這些所有的風險統統掩蓋的程度。
而也就在維芮絲傷口處理完畢,兩人打算出發的時候。
“莎莎……”
旁邊的灌木忽地傳來碰撞摩擦的聲響。
在兩道警惕戒備的目光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抹鐵灰色的劍光。
攔路的荊棘枝乾被利落砍斷,裹挾著極其濃鬱的血腥味,在碎肉與草屑的映襯下,淺灰偏白的腿鎧緩緩邁出,沾滿鮮血幾乎被染成猩紅的厚實皮靴落在腐葉和泥壤之上。
夏南望著前方的兩人,咧嘴露出森白牙齒。
“這麼巧,都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