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縣機關的,你能跟人家比?”女人斜了他一眼,兩個鼻孔哼唧唧道:“山裡來的就彆湊這熱鬨了,雪花膏是擦臉的,不是給你們擦泥的。”
這多少帶著鄙視人的意思。
咋滴,瞧不起他們山裡麵來的?
劉曉華當即就火了:“你這同誌咋說話呢?山裡人咋了?山裡人就不配買雪花膏?俺們有錢!再說,雪花膏這東西誰規定必須用工業券?”
周圍人都看了過來,對於女人剛才那一番趾高氣揚的話,耳朵沒聾的人都能聽的見。
那女人臉上有點掛不住,卻還嘴硬:“有票也得看夠不夠格……”
聲音卻比剛才低了八度,明顯沒了底氣。
“夠不夠格不是你說了算。”趙鳴往前一步,手指指了指貨架上的價簽,字正腔圓地說道:“上頭隻標了價錢和布票,沒寫要工業券。供銷社的商品管理條例裡寫得明白,緊俏商品憑票供應,票種由地方定,但沒規定山裡人不能買,更沒說非得用工業券。”
他又指了指旁邊一個拿著布票買雪花膏的農村婦女:“這位大姐也是山裡來的,你咋賣給她了?難不成你這供銷社,還搞兩套規矩?”
女人包著頭巾,手上揣著籃子,腳上還是一雙布鞋。
此刻手上正拿著剛剛買下的雪花膏視若珍寶的捧在手心呢。
那女人被問得張口結舌,臉騰地紅透了,從耳根子一直蔓延到脖子。
她這下說錯話,得罪錯人,還看走了眼。
周圍人看得直樂,還有人幫腔:“小夥子說得對!供銷社是給大家夥兒服務的,哪能看人下菜碟!”
“就是,趕緊賣給人家,彆耽誤功夫!”
女人見眾怒難犯,再也端不住架子狠狠瞪了趙鳴一眼,卻不敢再強,磨蹭著從櫃台裡摸出三盒雪花膏,”啪”地丟在櫃台上,聲音悶得像堵了棉花:“錢。”
她不情不願,反而好像是她受了委屈似的。
趙鳴沒理她那耷拉到胸口的臉,數了錢遞過去,拿起雪花膏分給唐大虎一盒,剩下兩盒揣進兜裡。
一盒給李犀香,另一盒給劉翠蘭正合適。
從雪花膏櫃台挪到布料區,劉曉華一眼就瞅見了貨架最上層的藍卡其布,眼睛亮得晚上打著的燈籠似的:“這布結實!做褂子耐穿!”
不過他家妮子會喜歡不?
要不然帶回去給人一個驚喜?他琢磨著。
唐大虎也看上了旁邊一塊帶細小花紋的粉紅布,嘿嘿直笑:“這花布給紅顏做頭巾正好,她總說屯子裡的布顏色太素。”
而且他家紅顏長得那麼漂亮,戴上肯定好看。
趙鳴反而挑了塊藏青色的粗布。
給慶子做件褂子,耐磨。
又選了塊淺灰色的,給芳子做件小襖,襯得人白淨。
他邊讓售貨員扯布邊盤算:“再扯兩尺燈芯絨,給娘做雙鞋麵子,她總說腳冷。”
售貨員是個年輕姑娘,比剛才那女人和氣多了,手腳麻利地量布、剪裁,嘴裡還念叨:“你們這布選得實在,山裡風大,就得穿這種厚實的。”
這話說的就讓他們覺得心裡麵舒服多了。
付了錢和布票,三人把卷好的布料和買好的東西塞進背簍,沉甸甸的,心裡卻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