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帥輕輕搖頭,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卻未言語。他內心深處,又何嘗希望事態至此?傲芯,他的骨肉至親,難道他真的如自己所言那般冷酷無情?女兒身陷囹圄,作為父親,他的心又何嘗不是如刀割般疼痛?然而,現實殘酷,此事雖小,卻暗藏玄機。小事或許可以一笑置之,但大事足以讓人腦袋搬家。
帝國的局勢此刻動蕩不安,想當年,“逍遙王”慕昊天在時,龍逸的地位穩如磐石。朝廷之上,黨派之爭雖烈,但有“逍遙王”坐鎮,局勢尚算平穩。而今,“逍遙王”失蹤,中立派陣營群龍無首,各黨派開始瘋狂爭權奪利。朝廷動蕩,他這駐守要塞的將領又怎能獨善其身?“一線天”駐軍,曾是帝國最精銳的部隊,如今卻成了各黨派眼中的肥肉。那些突然被調任的副統帥,無疑是各黨派派來的眼線。他此刻如同行走於獨木橋,隨時可能跌落深淵,甚至累及家人性命。
傲芯之事,可大可小。往輕裡說,不過孩童一句戲言,但往重裡說,若上升到“統帥之女以假軍情戲耍軍士”的高度,後果不堪設想。統帥煩躁地皺眉,歎息道“罷了,讓她在地牢中受些苦楚,也好改掉這讓人操心的性子。”然而,他眼中的無奈卻難以掩飾。
傲芯對父親的心思一無所知,滿心委屈與絕望。父親怎能如此對她?怎能將她打入地牢?他真的是自己的父親嗎?每當想到這些,傲芯便感到生無可戀。父母對子女做出決絕之事,子女不懂其意,往往頹廢至極,甚至萌生死意。這樣的悲劇,在當今社會屢見不鮮。
傲芯自幼在營地嬉戲玩耍,對營地地形了如指掌,但地牢,她從未涉足。地牢位於駐地北側峭壁內,實則是一處人工開鑿的山洞。此處常年閒置,畢竟“一線天”是軍事重地,而非犯罪窩點。通常,山洞內關押的都是違反軍紀的士兵,罪行輕重不同,關押之地亦有所不同。重罪者,往往在地牢中關上一兩日,便會被處以極刑。或許,“緊閉室”這個詞更貼切地描述了地牢的用途。
地牢中關押的皆是士兵,看守亦是士兵。同為“一線天”的戰士,彼此大多相識。因此,儘管地牢內刑具齊全,卻鮮有使用之時。兄弟們同住於此,地牢並未像其他地方那般潮濕臟亂,反而頗為乾燥。當然,畢竟是地牢,無法與行宮相提並論,但相較於其他地方,已算整潔。
傲芯初入地牢,麵對這陌生的環境,不禁皺起眉頭。但一想到父親的話,她又覺得無所謂了。既然父親都不愛自己,住在哪裡又有什麼區彆呢?兩名親兵手足無措地看著傲芯,呐呐無言。他們跟隨統帥多年,深知傲芯活潑可愛,深受大家喜愛。如今統帥卻要將她關入地牢,這讓平時與傲芯關係不錯的親兵感到為難。
傲芯正處於氣頭上,心中絕望,無心與他們交談,語氣衝地說道“開門!”兩名親兵相視一眼,最終無奈地打開了地牢的門。傲芯徑直走進,蜷縮在石床上,將頭埋入胸口,淚水再次滑落。親兵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猶豫片刻後鎖上門,轉身離去。
胡逸躲在偏僻角落,眉頭緊鎖,看著突然變得喧囂的駐地,心中苦惱。按理說,他應該能夠順利穿過駐軍的卡口。他擁有強大的精神力與感應力,那些普通人根本無法逃脫他的感知。他甚至可以以精神力向對方的大腦下達催眠指令。然而,就在他即將離開駐地時,號角聲響起,大量士兵湧現,讓他無法一一催眠。為避免麻煩,他躲藏起來,心中疑惑不已。
他想起傲芯,心中一動,感應力瞬間放開。他的精神力已近乎實質化,再加上劍皇境的實力,他的感應力幾乎可以籠罩數十公裡的範圍。在這片區域內,任何風吹草動都無法逃脫他的感知。很快,他找到了傲芯的精神力波動,但其中的異常讓他感到疑惑。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當他來到傲芯所在的山洞時,不禁皺眉。此處有士兵看守,顯然是駐地的某個重要部門。傲芯是如何進入的?他疑惑不解。此時,士兵的對話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說,統領該不會真的對四小姐怎麼樣吧?”一名士兵擔憂地問道。
另一名士兵嗤之以鼻“統領對四小姐的疼愛,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小姐經常來咱們這兒玩,這次不過是鬨了點小脾氣,統領想嚇唬嚇唬她罷了。放心,統領不可能真的給四小姐判刑的。”
然而,另一名戰士突然插口道“這可說不定!我剛才碰見七哥了,他奉統領之命去請四位副統領開會,似乎就是為了四小姐的事。”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一名戰士難以置信地喊道“難道還真要給四小姐判刑?這多大點事兒啊!”
胡逸聽了個大概,心中明了。原來,他們口中的四小姐就是傲芯。他疑惑的是,傲芯究竟犯了何事,竟讓一向疼愛她的父親將她關入地牢?
胡逸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他來到地牢,徑自朝傲芯所在之處走去。地牢內牢房眾多,但大多空置。傲芯所在的牢房在最深處,其他牢房大多靠前,因此胡逸並不擔心被人發現。
他低聲呼喚傲芯,隻見傲芯肩頭聳動,將頭埋在胸前,哭得傷心欲絕。胡逸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他右手一揮,鎖住牢門的鐵鏈無聲無息地滑落,他走了進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胡逸輕聲問道。
傲芯抬頭,紅腫的雙眼梨花帶雨,委屈地看著胡逸。她本已傷心至極,看到胡逸,更是忍不住撲進他懷裡大哭起來。這兩天來,她與胡逸雖然言語不多,但在狂獅族的影響下,兩人也算共過患難。此時,她感到孤立無援,父親的話語和做法讓她傷透了心。胡逸的出現,如同親人一般,讓她找到了依靠。
胡逸皺眉安慰道“彆哭彆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父親要將你關起來?”
然而,傲芯隻是搖頭大哭,卻不言語。胡逸從未經曆過這種事,除了皺眉還是皺眉。他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將傲芯從懷裡推開。傲芯的淚水已經打濕了他的衣襟,溫熱而濕潤。
此時,傲芯的哭聲驚動了地牢外的士兵。他們擔心傲芯出事,急忙跑了進來。然而,他們剛看到胡逸,便臉色大變,喝問道“你是誰?”說著,便拔出刀來,嚴陣以待。
胡逸眉頭一皺,看到傲芯委屈的表情,心中的怒火更盛。他抱起傲芯,身形一晃,那些士兵還未來得及驚呼,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襲來,腦子一暈,便昏迷了過去。而胡逸與傲芯的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那指揮室內,**道身影圍坐在寬大的桌旁,氣氛凝重。率先開口的,竟是先前那位統帥,聲音沉穩有力。
此刻,屋內除了統帥,還有四位副統帥及幾位深受信賴的幕僚將軍。統帥的話語落下,眾人皆是一愣,隨後,那位衛將軍率先起身,拱手道“以末將之見,此次之事,四小姐雖有不當,但好在未釀成大禍。她年幼無知,不知此舉後果嚴重。既然沒有造成實際損害,不如就此作罷?”
衛將軍言罷,眾人紛紛點頭附和,麵上皆顯寬容之色,仿佛都成了慈愛的長輩,全然不見初聞此事時,那幸災樂禍、笑容滿麵的模樣。
“此言差矣!”
在一片讚同聲中,一個冷漠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斷了所有的附和。那聲音冷靜而堅定,讓室內的氣氛瞬間凝固。眾人的臉色微變,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聲音的來源。
統帥的神情變得複雜,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寒意,注視著那位開口之人。
他深知,此刻召開這樣的會議實屬無奈,但此舉卻也算巧妙。若是不經副統領和幕僚將軍們的商議,便擅自決定釋放傲芯,恐怕會落下話柄,被人拿捏。而將眾人召集起來,專門討論此事,或許能為傲芯爭取到一絲轉機。
官場沉浮多年,他怎會不懂那些潛規則?通常情況下,正職的意願,副職總是會儘力去執行的,即便是暗中使絆子,也絕不會當麵頂撞。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在軍隊中更是如此。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真的會有人如此不給麵子,直接反駁。
開口的是一位麵容冷漠、身材消瘦的中年男子,麵色陰沉,眼神中不時閃過陰霾,顯然不是心胸開闊之人。
衛將軍搶先質問道“羅副統領有何高見?”語氣中的不悅毫不掩飾。
羅副統領冷冷地回答“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假傳軍情非同小可,豈能因犯錯之人是統領之女便輕饒?若今日因她年幼無知便可無罪釋放,日後我等又何以向軍中兄弟宣講何為法紀?”
他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讓衛將軍無言以對。衛將軍不願輕易放棄,反駁道“傲芯年幼,尚未成年。帝國律法規定,未滿十六歲者不算成人,犯法應由其父母承擔。羅副統領的意思是,要讓統領來負責嗎?”
衛將軍一番話,無意間將統帥也卷了進來。統帥眉頭一皺,心中暗道“糊塗!”他明白,羅副統領的矛頭並非指向傲芯,而是自己。而衛將軍的話,恰恰提醒了他。
果然,羅副統領朗聲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傲統領乃我等楷模,自是有擔當的好漢子,又何須你來提醒?此事非同小可,應立即上報朝廷,由朝廷定奪。”
衛將軍恍然大悟,原來對方的目標一直是統帥。自己被當了槍使,氣憤之下,怒道“羅副統領,我敬你是新來的同事,一直對你客氣有加,不願讓你覺得我們‘一線天’的駐軍無禮。沒想到你竟是如此狼心狗肺之人!今日之事,究竟有多嚴重?你如此咄咄逼人,究竟意欲何為?”
羅副統領寸步不讓,冷聲道“此事若不嚴重,何事才算嚴重?莫非要等傲芯的謊言導致我軍損兵折將,才算大事?再者,我是朝廷指派的副統領,而你不過是個幕僚將軍,竟敢對我大呼小叫,你還想活嗎?”說到最後,臉色已是陰沉如水。
衛將軍臉色數變,正欲開口,一旁一直沉默的統帥卻擺了擺手。衛將軍強忍怒氣,冷哼一聲,彆過頭去。
統帥轉頭看向羅副統領,目光深邃。羅副統領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羅副統領,”統帥緩緩開口,“你果然不愧是朝廷的好官員,責任心之強,令我自愧不如。”
羅副統領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不敢。羅某隻是儘忠職守而已。”
統帥讚了一句後,臉色卻漸漸收斂,剛才的和煦笑容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陰森可怖的神情。
“但你可知道,我傲雲是何許人也?”
羅副統領被他這一問弄得莫名其妙,但看著對方陰森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不安。他麵色陰沉地回答道“傲逸,‘一線天’駐軍的統帥,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統帥冷笑一聲,“你是誰的棋子,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在皇城中的所作所為,我暫且不管。但你卻將主意打到我傲雲的頭上,那我就不得不管了。如果你是聰明人,就該知道該怎麼做。否則……”
說到這裡,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殺意,“否則,偶爾從‘一線天’中溜出一兩頭獸人,殺死一名副統領的事,雖然可能會讓我受到責罰,但我卻也樂意為之。”
此言一出,威脅之意溢於言表。羅副統領卻眯起眼睛,冷笑道“好大的威風啊,傲統領。你可知道,你這番話可是大逆不道的。”
統帥無心與他糾纏,冷聲道“姓羅的,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你不是‘一線天’的人,也不懂‘一線天’人的心思。”
說著,他轉頭看向其他未開口的副統領。很顯然,統帥那句“偶爾從‘一線天’溜出一兩頭獸人殺死一名副統領”的話,讓他們的臉色都驟然大變。
“我相信,諸位都是聰明人。”
見諸位副統領慌忙點頭稱是,統帥心中的怒氣才稍微平息了一些。
今日之事,實在出乎他的意料。話說到這種份上,若他一味忍讓,隻怕對方會更加得寸進尺。他本意並不想將關係弄僵,畢竟他還是帝國的臣子。但羅副統領咄咄逼人,性格暴躁的他自然無法忍受。
既然橫豎都不會放過自己,還不如放手一搏。贏了,他便從此高枕無憂;輸了,似乎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因為現在不賭,他連贏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殺掉羅副統領,他倒不是沒想過,但很顯然,羅副統領也不是泛泛之輩,同為聖級強者,雖然他能穩壓對方一頭,但若對方不顧一切隻想逃跑,他想要殺掉對方還是相當困難的。
話已至此,似乎已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眾人相互看了一眼後,統帥道“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散了吧。”
眾人起身欲走,羅副統領卻再次開口,聲音陰沉沉的。
“等等。”
本已站起的統帥眼神頓時冷了下來,注視著對方。
“到底該如何處理,還請統領給個明示。假傳軍情不是小事,如若不然,我隻能上報朝廷了。”
很顯然,他今天決心要跟統帥對著乾了。
統帥勃然大怒,正要開口訓斥,卻被一個清朗而冷漠的聲音打斷。
“你要交代?我給你。”
眾人轉頭看去,不知何時,一名清秀的少年已站在門口,目光堅定而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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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皆驚,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門口那位少年。少年麵容清秀,身形修長卻略顯單薄,周身環繞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深邃莫測,令在場眾人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未能即刻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