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記,那……這審批一旦過了……之前我們計劃好的,鄰省那批淘汰下來的排汙設備……我還需要繼續跟進嗎?”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追問,“還要按照原計劃,買回來安裝嗎?這筆預算……也不小。”
排汙設備!
林維泉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他們之前準備采購的,已談妥價錢的一套龐大、陳舊、價格虛高的報廢設備。
為了掩蓋真相而已。
現在隻有五天時間,簡直是生死時速,這一套還用得上嗎?
林維泉的嘴角勾起一抹極其冷酷、近乎殘忍的弧度。
他聲音裡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卸磨殺驢般的輕鬆和漠然:“不要了!”
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買那堆破銅爛鐵做什麼?演戲給誰看?”
他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背鍋俠已找好,時間也來不及了,演得再逼真又如何?”
他帶著一種洞悉一切又掌控一切的殘酷,“最後的結果都一樣——替死鬼擔!懂嗎?”
“是‘擔’!所有的罪,所有的雷,都由他一個人扛!我們費那個勁演給誰看?給閻王爺看嗎?”
他最後一句反問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嘲諷,徹底撕碎了所有偽裝的遮羞布。
曲倏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林維泉眼中那赤裸裸的、對唐傑命運的漠視,讓他遍體生寒。
他明白了,唐傑這個“替死鬼”,在計劃完成的這一刻,在林維泉的眼中,已經不再是一個需要被“表演”欺騙的活人。
而僅僅是一個注定被釘在恥辱柱上、承擔所有罪責的符號。
“每一分,每一秒都重要!”林維泉的聲音再次壓低,卻帶著一種更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急迫,“現在要編織的,是一張巨大的、徹底吞噬掉那兩千五百萬的黑網!”
“讓它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才是當務之急!明白嗎?!”
電話被林維泉重重掐斷。
他癱坐在寬大的真皮座椅裡,昂貴的皮革觸感此刻冰冷如鐵。
……
當夏蓓莉打電話給江昭陽時,他根本還沒有來上班。
他在自己的住處打了一個電話給鄭瑜。
那個電話極其簡短,甚至顯得有些突兀,隻是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通知對方立即到自己住處來一趟,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要談,隨後便直接掛斷了。
他甚至沒有給對方留下詢問緣由的時間。
做完這一切,江昭陽沒有絲毫猶豫,徑直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機,長按電源鍵。
屏幕閃爍了幾下,最終徹底暗了下去。
關機。
他需要一個絕對安靜、不受任何乾擾的環境。
接下來要談的事情,關乎重大,容不得半點閃失,一絲風聲都不能走漏。
辦公室?那裡人多眼雜,隔牆有耳,絕非密談之所。
隻有這個暫時屬於他的私人空間,才能提供他所需要的屏障。
他將關掉的手機隨手放在茶幾上,發出輕微的“嗒”聲,像是在宣告著與外界的短暫隔絕。
而在鎮政府家屬院另一棟宿舍樓裡,鄭瑜握著已經掛斷、隻剩下忙音的手機。
她整個人僵立在原地,仿佛被一道無形的閃電擊中。
她的心跳驟然失序,像一麵被胡亂敲打的鼓,咚咚咚地撞擊著胸腔,聲音大得仿佛整個房間都能聽見。
“江鎮長……叫我去……他住處?”
她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現在是早上七點多,上班時間還沒到。
有什麼事,不能等到了辦公室,在敞亮的、公事公辦的鎮長辦公室裡談?
為什麼要在這個私密的、屬於他個人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