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陽向前微傾,拉近了心理上的距離感,聲音更沉,仿佛在陳述一個不容辯駁的基礎:“他曲倏一個商人,要繞過政策,突破監管,完成整塊地的切割、流轉,最後捂盤牟取暴利,離開你林維泉簽字、同意、甚至親手推動的流程。行嗎?”
“他如何繞過你?”
這個問題如同一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了林維泉強撐的辯解外皮。
江昭陽輕輕向後靠回椅背,目光投向林維泉身後那麵無情的牆,聲音裡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薄:“你將主要責任推給他,邏輯上難以成立,事實依據更是一團亂麻。”
“說你是為他火中取栗,邏輯鏈條勉強能通,但要靠這個讓你完全脫身?”
他輕輕搖了搖頭,那細微的動作卻像泰山壓頂,“談何容易。”
江昭陽的目光再次投向林維泉,那平靜的視線深處仿佛蘊藏著旋轉的渦流。
“要減輕責任,當然不容易。”
“程序繁複,證據鏈條環環相扣。”
“從寬處理這條路,不是誰都走得了,也不是誰想走就能真正減輕的。”
林維泉像是被堵住了喉嚨,臉膛憋得發紫,“那他曲倏就不可能是合夥侵吞國有資產的主導者?!”
“就不能是他策劃一切,我隻是一時糊塗被他拉下水?!”
“憑什麼我就不能是受他指使?!”他的聲音越來越高,卻透著一股心虛的氣急敗壞。
“可能性存在。”江昭陽居然點了點頭,但這認可卻讓林維泉更加心慌,“但這個結論,需要有堅實的事實、證據鏈來支撐。”
“不是你我現在空口白牙,你說他是主謀,他說你是主犯,互相撕咬就能認定的。”
“法律講求證據。”
“目前所有的初步證據指向,對你都極為不利。”
他身體微微前傾,那股無形的壓迫感再次增強:“所以要減輕你的責任,談何容易?”
江昭陽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實質般壓在林維泉身上,觀察著他瞳孔最細微的收縮和呼吸的節奏。
審訊室內的空氣仿佛被抽得更乾,更緊,令人窒息。
他的聲音保持著一種就事論事的沉靜,卻將林維泉心頭那點渺茫的“火中取栗”的自辯輕飄飄地拂到一邊,“不過,”
話音猛地一頓,像是雲層積聚後的悶雷,即將炸響前奇異的平靜。
江昭陽的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叉虛握放在冷硬的不鏽鋼桌麵上,手背青筋微現,目光陡然變得無比專注,仿佛要將對麵的身影刺穿。
“如果你說出是有人授意的話,”他吐字變得異常清晰,如同冰錐鑿擊,“或者說,你隻是一個前台馬卒,你隻是聽命行事……”
他稍稍拖長了尾音,讓這個假設在死寂的空氣中發酵,帶著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那麼,你的責任層級就完全不同了。”
“你個人的刑責,就可以被剝離出來,被評估為相對次要的執行層麵。”
“一旦定性為從犯,量刑幅度上,自然……會輕很多。很多。”
他的聲音變得更加低沉,帶著一種誘導性的清晰,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林維泉的心坎上:“因為那樣的話,首謀,就另有其人了。”
“這樣一來,”江昭陽稍稍放緩語速,給他消化的時間,“你也用不著再和曲倏在泥潭裡互相撕咬,爭辯誰比誰更臟。”
“那種互相揭短、狗咬狗的局麵,很難看。”
“而且你們雙方的話,互相推諉,反而都會讓調查人員生疑。”
“但如果你能提供更高層級、更具說服力的線索……價值就完全不同了。”
林維泉的心中如同被重錘猛擊,轟然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