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管房內燭火搖曳,二十幾張八仙桌拚成長陣,三十餘名夥計或蹲或站,正對著掌心的小紙板抓耳撓腮。
第二場智力考驗的勾選填空問答題已進入尾聲,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中,時不時傳來竹筆劃過紙麵的沙沙響。
就在這時,雕花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齊管事頂著一頭薄汗疾步而入。
他深灰色的布袍下擺沾著泥點,顯然是從後院匆忙趕來。
“少東家。”他在宋青荷耳畔壓低聲音,袖口帶起的風拂動案頭散放的題紙,“第二套班子人員已全部頂替完畢,碼頭那邊比預計早了兩刻鐘收工。”
宋青荷轉動著指間的羊脂玉扳指,丹鳳眼微微眯起。
她今日特意換了月白緞麵褙子,發間一支銀鑲珊瑚簪隨著動作輕晃,映得眉眼愈發清亮。
“既然時間充裕,便按原計劃進行。”
她抬手招來四名身形利落的夥計,“你們去把所有答題紙按編號收齊,仔細清點數目。”
話音未落,宋青荷已從袖中抽出張工整謄寫的答案簿,指尖輕點銅鎖“哢嗒”一聲,將薄紙用黃銅彆針彆在手提木箱的朱漆麵上。
箱內整整齊齊碼著十疊用紅綢捆紮的銅錢,在燭火下泛著暖光。
向平、何能幾個老夥計默契十足,立刻分散開來。
金娘踩著木凳將掛在梁上的麻繩解開,小山子手腳麻利地搬來竹梯,眾人或踮腳或攀爬,將釘在廊柱間的答題板一一取下。
整個都管房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搬動聲,混著紙張摩擦的窸窣,倒比先前更顯熱鬨。
不過半柱香功夫,統計便已完成。
宋青荷輕叩案幾,滿堂議論聲驟然停歇。
她刻意放緩語調,眼波掃過屏息凝神的眾人:“現在我宣布——”尾音拖得極長,燭芯爆開的劈啪聲都清晰可聞,“智力考驗前三甲!”
“一等獎,三千文銅錢!”她抬手點向人群東側,“獲獎者——”話音未落,店小二張可可已瞪大雙眼跳起來,粗布短打的衣角勾住身後凳子,帶起一陣稀裡嘩啦的響動。“正是每日在堂前跑堂的張可可!”
人群爆發出驚呼與掌聲,夾雜著“原來是他”的竊竊私語。張可可漲紅著臉撓頭,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俺、俺就是瞎貓碰著死耗子……”
“二等獎,二千文銅錢,堂頭賽西施!”宋青荷話音剛落,西側傳來環佩叮當聲。
賽西施一襲水綠襦裙款步而出,鬢邊絹花隨著步伐輕顫,盈盈一禮間滿室生香。
“三等獎,酒保陳大方!”最後一個名字落地時,角落裡的陳大方激動得打翻了手邊茶盞,褐色茶水在青磚上蜿蜒成溪,他卻渾然不覺,隻顧著攥緊衣襟連連作揖。
宋青荷環視滿堂,目光掃過笑逐顏開的獲獎者,也沒錯過暗處垂頭喪氣的夥計。
她抬手虛壓:“其餘獎項明日張貼紅榜。各位且記住——”語氣陡然轉冷,燭火在她眼底映出寒芒,“明日卯時三刻,賬房準時發獎。若是有人敢私下議論題目,休怪我不留情麵。”
話音落下,都管房裡的氣氛驟然凝固。
宋青荷轉身將木箱上鎖,銅鎖碰撞聲清脆如冰裂。
她知道,這場看似玩樂的智力考驗,實則是在敲打眾人:這都管房裡,沒有誰能逃過她的算計。
雕花檀木屏風後漏出半盞搖曳燭火,議事廳內眾人圍坐八仙桌旁,茶盞裡蒸騰的熱氣將牆上“和氣生財”的匾額熏得微微模糊。向平握著泛黃的賬本,指節在“人員調配”那頁重重叩了叩,青銅扳指撞出清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