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府的日子,表麵上瞧著依舊是錦衣玉食,不愁吃喝,可府裡上上下下,從管事到灑掃的粗使丫頭,哪個不是心裡揣著個秤砣,沉甸甸的。
那根叫作“神經”的弦兒,早就繃得比弓弦還緊,稍有點風吹草動,就能聽見“嗡”的一聲,讓人心尖兒發顫。這日子,是一點兒也不輕鬆。
一晃,六天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溜過去了。
這六天裡,府裡頭靜得出奇,沒出什麼岔子,也沒什麼大事發生。
可就是這份靜,靜得讓人心裡發毛,像是暴風雨來臨前那種死寂,壓得人喘不過氣。走在抄手遊廊下,偶爾一陣穿堂風吹過,都覺得後脖頸子涼颼颼的,汗毛能一根根豎起來。
自從王爺“出事”,府邸被圍的第二天起,一切就都按著向平的部署悄悄運作起來。
小山子機靈,白天裡便在各處顯眼的地方晃悠,充當明哨,眼睛卻像鷹隼一樣銳利,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常。
到了晚上,就換上鬼澗愁。他那人,名字聽著瘮人,身手更是鬼魅,往暗影裡一站,便是最好的暗哨,連耗子從牆角溜過都休想逃過他的耳朵。
向平則像個不知疲倦的陀螺,在他倆撐不住的時候,便親自頂上,確保這府裡的防衛沒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唯有王爺,依舊坐鎮在書房深處,燈火常常徹夜通明。他是在思考,是在權衡,更是在為這王府,為所有人的將來,謀劃著一條凶險卻又必須走的路。
終於,熬到了第七日的清晨。
臘月大年三十。
外麵集市上,已經是很濃的年味了,可如今的王爺府,卻顯得的冷冷清清。
天剛蒙蒙亮,幾顆殘星還賴在青灰色的天幕上不肯離去。
王爺和向平早已有了計較,由平日裡還算機靈的小廝出麵,將前些日子新補進來的仆人小柱子給“打發”了出去,名義是采買府裡短缺的菜品。
而小山子,則換上了一身漿洗得有些發白的廚子短打,袖子高高挽起,露著結實的小臂,臉上還特意抹了兩道鍋底灰,瞧著倒真有幾分廚役的憨厚模樣。
小柱子在前,挑著個半舊的籮筐,腳步有些虛浮,顯然是頭一回攤上這種“重任”,心裡頭發慌。
小山子跟在後頭,手裡提著個不大不小的菜籃子,裡麵空空如也,隻墊了幾張乾荷葉。
兩人一前一後,低著頭,儘量不引人注目地朝著王府那沉重的大門挪去。
王爺府裡的下人,一個都還沒遣散。每日裡依舊是灑掃庭除,各司其職,瞧著跟往日沒什麼兩樣。
這便是皇宮的計策——外鬆內緊。
明麵上一切如常,暗地裡卻張著一張大網,等著那條逃脫的“大魚”自投羅網,好來個一網打儘。
這府裡的采買規矩,也早就改了。原先是每日一采買,圖個新鮮。王爺出事後,風聲鶴唳,便改成了三日一小采,五日一大買,儘量減少出入。算算日子,這次采買,硬是給拖到了第八天,也算是合情合理。
小山子和小廝剛邁出那高高的門檻,腳還沒站穩,正預備著往東邊熱鬨的菜市方向走。冷不丁地,一聲斷喝自身後傳來:“慢著!”
兩人心裡同時“咯噔”一下,腳步像是被釘在了地上。
小山子眼皮都沒抬,隻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瞟了一眼。隻見先前那個領兵圍府的虞侯,不知何時已站在了他們身後不遠處,身後還跟著兩個按著腰刀的禁軍,眼神跟狼似的,透著一股子凶悍。
那虞侯麵無表情,隻一揮手,兩個禁軍便“噌”地上前一步,明晃晃的腰刀雖然沒出鞘,那股子煞氣卻已逼得人透不過氣來,正好攔住了兩人的去路。
“你倆,不用去了。”虞侯的聲音冷硬,不帶一絲溫度,“府裡所需的菜品日用,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