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說到,陸羽鴻在知道了貝拉的幕後老板之後,開始整頓他的臨山產業園。與此同時,他也沒有怠慢與齊風的合作。他帶著蕭文和貝拉來到齊風團隊臨時駐紮的【臨山藝術酒店】籌備辦公室,在一模一樣介紹完兩人之後,他找了個借口把齊風單獨叫了出來。
兩人在幽靜清涼的盤山小徑,拾級而上。臨山產業園實際就在紫光寺的後麵,與靜鬆齋隻有一片山澗竹林之隔。陸羽鴻從產業園出發,爬山沿著小徑,隻需步行十來分鐘,就能到達靜鬆齋。
陸羽鴻:“那天匆忙,我沒來得及帶您逛逛紫光寺。”
齊風:“我沒有這方麵的信仰。後山要規劃精品酒店,體量不會太大。爭取做高端,前頭這間廟,要有故事講才好啊。”
齊風以為陸羽鴻的目的地是前麵山腰上的紫光寺,但實際上,陸羽鴻是想帶他參觀靜鬆齋。他在靜鬆齋門前停住腳步,對齊風說道:
“寺廟的故事好說,我倒是想給你講講這間彆院的故事。”
“哦?”
陸羽鴻輕輕推開木門,一陣竹鈴響動之後,文殊畫像赫然入目。
“猜得到這是誰的手筆?”陸羽鴻試探道。
“chris的?”
“嗯。這間院子,西廂房,就是齊墨出家之時,住的禪房。想不想參觀一下?”
“嗯。”
齊風的神情嚴肅了下來,“嗯”的聲音幾乎沉到聽不見。他跟著陸羽鴻進了墨心的禪房,寒山仙蹤夾雜著墨香,彌漫了整個房間。陸羽鴻熟門熟路,進了屋,燃了香,然後請齊風坐了下來。
陸羽鴻:“您坐,我去打水泡茶。”
齊風:“你對這裡很熟悉?”
陸羽鴻:“最近常來。”
很快陸羽鴻就提著熱水瓶回來了。齊風微嘗一口茶,眼角掠過一絲遲疑,不禁細品起來:
“這茶的味道……”
“這是九龍窼的大紅袍。”陸羽鴻解答了齊風的疑惑。
齊風聞言點頭。他再品一口,似乎依舊在懷疑。陸羽鴻竟在這破廟之中,用了如此粗糙的泡茶手段,給他上了這麼一杯人間極品。
陸羽鴻知道,像齊風這種人,他乾的這一行,他的嘴勢必是很刁的。這一斤九龍戲珠,是蘇鈺給的,說是賠罪,陸羽鴻不知道賠得哪門子罪,是賠他父親的禽獸不如,還是賠他蘇家此刻的擁兵臨山。他歎了口氣,好歹齊風喝得出來,這一杯茶,也算值了。他從口袋裡摸出一隻掌心大小的青瓷壇子,放到了桌上,推至齊風麵前:
“大紅袍一直是他們比較愛喝的岩茶品種之一。”
齊風點頭:“你也很了解他們。”
陸羽鴻接下話茬,再次為齊風添茶之後,開始了他講述:
“齊墨是我大學學長,陳婉君我認識她也快十年了。有一年春天,我和陳婉君有一個合作的項目,我覺得少不了齊墨,就帶著她去了齊墨的工作室。他們就是這樣認識的。”
齊風:“原來你是他們倆的媒人啊!”
陸羽鴻:“你現在聞到的這個香,是齊墨請了終南山的製香名師特彆為陳婉君配的,名叫寒山仙蹤。香師告訴我,此名源自這麼一首詩,叫‘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
齊風不住點頭,陸羽鴻講出來的這些東西,比起他們公關部絞儘腦汁編出來的文案可要高級的太多了。他伸手打開了桌子中央的香爐,又再仔細品了一下,道:
“這個香,必須是將來酒店的香。”
“嗯,”陸羽鴻接著道,“看似這是一款清麗的禪香,實際後味充滿甘甜纏綿。這是齊墨在用它表達自己的愛情。”
齊風認真地看了一眼陸羽鴻。陸羽鴻往香爐裡又添了些香粉,把爐子蓋上後再道:
“這隻香爐是我前幾天帶來的,他原本隻用了一隻不知哪裡撿來的破銅盤,栓了幾根鐵鏈,掛在爐子上熏。”陸羽鴻向齊風身後努了努嘴,“他在這裡的生活,簡樸至極,我來時整理了他留下的衣袍,沒有一件是好的。”
齊風環顧四周,禪房內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牆上唯一掛著一張看上去十分廉價的古琴,做工粗糙,流蘇破敗。
齊風知道兒子除了繪畫之外,唯愛絲弦。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就為得到一張斫琴名家燕飛羽的定製琴,而苦苦央求於他。
那時候的齊風,隻道兒子是一時興起,玩物喪誌,不知天高地厚。誰曾想到,十幾歲的齊墨就憑著一己之力,說服了燕飛羽,真真正正花了八年時間,幫他做了一張琴,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張琴的名字,叫“元韻”。
他也清楚地記得他最後送去了高於市場價兩倍的錢,卻被燕飛羽退了回來。燕飛羽對他說:“元韻對你來說有價,這價也不是你能出得起的。”
燕飛羽的傲慢,讓當時在酒店行業聲望如日中天的齊風倍感羞辱,同時也讓他明白了要獲得這樣一個傲慢之人的認可,他兒子的天性裡是隱藏了多少驚人的藝術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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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齊墨已經從弗洛倫薩讀書回來,考上了中國美術學院。從此chris就在藝術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他們也日漸疏遠。
齊風:“你能不能告訴我當年chris出家的理由?”
陸羽鴻搖頭道:“有些事,不應該由我來告訴您。”
齊風:“所以你是知道其中緣由的。”
陸羽鴻:“齊墨失蹤之後,並沒有告訴我他去了哪裡。我是後來才知道他並沒有死,而是在這裡出家。他當時留下一封遺書,將陳婉君托付。我跟齊墨君子之交。我對陳婉君也是發乎情止乎禮。”
陸羽鴻從口袋裡摸出了那張泛黃的信箋,遞給齊風,繼續說道:
“齊墨離開之後,陳婉君歲歲年年,獨來獨往,默默守著他的產業,從來沒有一刻忘記過他。年年初一我陪她韜光進香,年年的願望都是齊墨安康。”
齊風手裡捏著信箋,眼裡泛出酸楚,他嘗試調整情緒,噘嘴歎了一句:
“啊,這故事講的……”
陸羽鴻:“我不會編故事,我講的是人間真情。陳婉君從頭到尾隻愛過他一個人。這愛,跨越了時間和空間,應該值得你我去尊重。”
齊風謹慎試探道:“她跟蘇耀文似乎有著超乎尋常的關係。”
陸羽鴻回答道:“蘇耀文是病人,偏執型人格障礙。他偏執陳婉君。這種偏執是單向的,跟陳婉君沒有關係。”
齊風:“看來,你跟蘇耀文的關係也不一般!”
陸羽鴻覺得這就與齊風無關了,因此收回話題道:
“如今他們既然結了婚,也算是修得圓滿,伯父勿要棒打鴛鴦。”
“那天我和chris對話你聽見了?”齊風反問。
陸羽鴻則歎道:“聽不聽見,都猜到了。”
齊風:“你是chris的師弟,我也把你當成自己家人。他們倆耽誤了你這些年,我倒是想為你做個媒。”
陸羽鴻:“認識一下無妨,至於能不能成,還是看緣分。”
齊風:“那是當然。”
陸羽鴻:“茶涼了,我再給您重新泡一杯?”
齊風搖頭,起身對他再道:
“你今天帶過來這個小助理,多加提防。”
陸羽鴻:“多謝伯父提點。”
齊風:“走,我們去前頭走走。”
陸羽鴻點頭,兩人緩緩往紫光寺方向走去,山間清風裹挾著檀香漫過石階。而千裡之外的甘肅皇城,日頭正烈,玄靈和太元已站在一家毫不起眼的民宿門前,門楣上褪色的木牌在熱風裡微微晃動。
“好久不見?”太元看見民宿的店招,不禁念了出來。
玄靈補充道:“主題客棧。你覺得會是什麼主題?”
太元:“什麼主題你定的時候沒看?自家酒店不住?反而選了這裡?”
“情調不一樣嘛。”
玄靈說著,便去開門。民宿的入口很窄,而且被巨大的闊葉綠植遮擋。太元覺得北方有這樣的植被裝飾,實在太過詭異,便開口問道:
“西北怎麼能養得好這種熱帶雨林風格的大闊葉?”
玄靈道:“那不妨等下問問這裡的老板,用的什麼神仙方法。”
太元:“說真的,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
玄靈回望了太元一眼,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然後用身體抵住門,伸手撩開植被,給太元開了進門的路。
進來客棧小小前廳,則瞬間充滿了西北民族風情。
“咦,這個櫃子……”太元看見休息區的長凳是一張非常古老的包漿長木櫃,不禁再次好奇。
“這個櫃子,在國外叫甘肅櫃,原本是放在炕上的,我拿來做了會客凳,你放心坐。”
說話的,是一位中老年人,花白胡子,身型矮小,皮膚黝黑,略有駝背,想來應該是這間客棧的主人了。
他走到前台坐下,對兩人說道:
“證件。”
玄靈拿出兩人證件,遞給了老板。
“麻煩這邊掃臉驗證。”
兩人各自掃臉之後,老男人問道:
“兩位喜歡住幾樓啊?”
“頂樓,安靜。”玄靈回道。
老男人:“好。馬上安排。”
太元在辦理入住手續的間隙,注意到前台桌上的花瓶,插的是臉蛋大小的芍藥,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柔嫩柔嫩的。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酒店的前台插芍藥花,而且插的是真的芍藥,而且巨大無比。她又聞了一下自己的手。
「好香啊!」
玄靈知道太元一直以來非常喜歡芍藥的味道,他仿佛看穿了太元心思,開口問道:
“老板,這是哪裡買的芍藥?”
“後頭花房自家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