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過年的一些雜事，薑晚已經好久沒去診所了，再加上也沒幾個人要看病，薑晚就給自己放了假。
本來薑晚是想讓薑招娣也一起放假，但薑招娣覺得她本來就是在診所裡打雜，拿了大隊裡那麼多工分，心裡過意不去，還是每天都去診所裡待著，翻翻藥材，或者趁著太陽把藥材拿出來曬曬，免得受了潮。
而且在診所裡待著也比她在家裡輕鬆多了，她也能更專注的學習。
薑招娣這麼想，薑晚也就隨她去了，算起來，她也有好幾天沒見著她了。
隻不過今天除夕，大隊長看薑招娣平日裡如此認真，心下滿意同時，也親自給她批了假，讓她在家好好跟家裡人聚聚，薑招娣沒法躲清閒。
現在農村人都講究熱鬨，為了鄰居串門方便，大家都不關院子的大門。
薑晚走到薑家的院門口，薑家大姐薑來娣正在院子裡賣力地推磨。
餘光突然看見門口有一個人影，停下手裡的活看向來人。
薑晚今天穿的是下鄉前孟女士給她買的那件咖色妮子大衣，戴了一條杏色的圍巾，是前些天孟女士給她寄過來的，長發慵懶的披在背後，整個人顯得高挑又時髦。
薑來娣局促的搓了搓手，看向薑晚的眼神裡滿是豔羨。
這城裡的知青，可真好看啊。
不過她知道薑晚是來找她妹妹的，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啞著嗓子開口：“招娣……招娣在裡麵，薑知青直接進去就行了。”
薑晚沉默的點點頭，目光看向薑來娣因緊張捏緊衣角的雙手，是怎樣的一雙手呢？
薑來娣現在也不過二十歲，那雙手卻像是五六十歲，滿是老繭和細紋，看著蒼老的不行，不僅如此，手上還長滿了凍瘡，腫的像個胡蘿卜一樣。
注意到薑晚盯著的方向，薑來娣沉默著把手往背後縮。
薑晚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從兜裡掏出半盒她之前用過的雪花膏，還有她抽空做的一小盒凍瘡膏，走上前遞給了她。
“這個是凍瘡膏，你沒事兒的時候擦擦，注意擦了以後不要儘快碰水，這個是雪花膏，你擦了凍瘡膏之後再擦它。”
薑來娣聽明白了薑晚的意思，一臉震驚，旋即立馬搖頭拒絕。
“不行的，薑知青，這麼好的東西，我哪裡配用？你還是拿回去……”
“東西生產出來就是拿來用的，哪有配不配一說，隻有適不適合。”
看著薑來娣一副懵懂的樣子，薑晚歎了口氣，“拿著吧，就當是招娣這些天幫我看診所的報酬了。”
屋裡的薑招娣聽到外麵的動靜，抱著一個孩子從屋裡走了出來，不知道到底是老幾，薑晚分不清。
看著兩人站在一塊拉拉扯扯，薑招娣還不明所以。
聽完薑來娣的解釋，薑招娣這才開口，“姐，拿著吧，反正我也用不上，晚晚那兒還多著呢。”
既然晚晚現在有能力能幫她一把，那就幫吧，畢竟晚晚還得叫她一聲大姑婆呢。
想到薑來娣上輩子的結局，薑招娣就歎氣。
上輩子薑來娣被父母嫁進了山裡，雖然她們大隊也比較偏僻，但好歹坐個牛車就能到鎮上，就算不坐牛車，靠步行也能在兩三個小時以內到鎮上。
而薑來娣嫁的那個村，叫山頭村，之所以叫山頭村，那是因為村子被幾座山頭圍在一起，
和光明大隊不同的是，在山頭村，你想要去趟鎮上，首先得翻過麵前的那座大山頭，然後再翻五六座小山頭，再搭兩個小時的牛車。
這一下來，大半天都過去了，所以想要進城的人，得淩晨一兩點就出發，借著月光步行到能做牛車的地方，再到鎮上，畢竟從鎮上回家還得大半天，所以一年到頭大家不輕易不進城。
而薑來娣之所以會嫁那麼遠，也還是取決於她那對神經父母。
山頭村因為地處偏僻，到處都是山林，沒有多少田地，大家為了填飽肚子，都學會了打獵的手段，因為太遠，所以也沒人會去那裡檢查，所以山頭村的人民是不缺肉的。
在山頭村，女性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因為他們覺得隻有男孩才能有足夠的力氣去山裡打獵，才有能力去支撐起一個家。
因為重男輕女的思想太過根深蒂固，所以在前些年的時候，很多人家生了女孩都是會被掐死，或者直接被扔在尿桶裡溺死。
這也就導致了山頭村女孩的數量驟減，到了現在，村子裡已經沒有幾個適婚的女孩子了。
但是村裡還有那麼多的單身漢，如果結不了婚，那就算是斷子絕孫了。
很多家庭就想到了個辦法，找個外麵村子的姑娘嫁進山裡來，但是山裡的條件那麼差，隻要是有條件的家庭，就一定不會同意。
所以他們就把主意打在了家裡姑娘多，兒子隻有一兩個的重男輕女的家庭。
李家父母帶著一頭野豬來向薑大和王桂英提親的時候，倆人二話沒說就直接答應了下來。
為了防止外人戳脊梁骨，倆口子還把山頭村裡的條件大誇特誇，什麼頓頓吃肉啊，家門口就是野豬啊等等大誇其詞的話。
美其名曰，讓她去享福。
薑來娣也聽信了父母的話，就用這麼一頭豬，把自己給嫁了出去。
不料卻在五年後的某一天，李家突然來信，說是薑來娣在某一天洗衣服的時候，不小心紮進了河裡，淹死了。
但薑招娣一直覺得不對勁，薑來娣是會遊泳的，以前夏天她們經常一起下河，怎麼會被淹死呢。
但是當時她正生活的水深火熱，也實在是沒能力去查她的死因，就這麼一直擱置下來了。
不過現在想起來還是很不對勁，如果真是淹死了，那李家父母當時為什麼還要在報信的時候還給薑大背了半筐的野豬肉。
山頭村雖然動物比較多，但打不打得到也是要靠技術的，何況當時薑來娣已經死了，她們兩家已經沒有關係了，怎麼還那麼重的禮？
現在想想，那半框豬或許是補償？
想到這裡，薑招娣還有點兒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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