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件事，王建華重重地歎了口氣，就連語氣也是明顯的沉重。
“小薑，你才來我們大隊沒多久，不曉得那年發生的事，慘得很啊！”
“那幾年鬨乾旱，地裡頭收成不好，村裡頭就有些老人在以前經曆過，還提前在村裡頭說不要出去賣糧，真到那個時候了糧比錢貴，幸好當時你大伯把話聽進去了，沒讓我去賣，要不然你現在都不一定能見到他了。”說到這兒，王建華還一臉的慶幸。
“但是當時村裡頭有好幾家不信這話，還有幾家著急用錢，就把糧食賣了一部分出去，想著等地裡頭糧食收了就沒得啥事了，結果連著大半年都沒下雨，地裡頭直接乾死了，一家就分了造孽兮兮的兩口袋糧，那咋可能夠吃哦？”
“那幾家看到這就慌了，就跑去去城裡頭買糧，結果那錢直接翻了好幾倍，都是在地裡頭刨食的，一年到頭哪賺的到幾個錢？哪裡買得起？一家就背了個空背篼灰溜溜回來了。”
“吃不起糧，家家都開始到處挖野菜，管他有毒沒毒，毒不死那就隻能餓死，山腳下直接都被挖禿了，我們沒賣糧食的都還好，平常節約點還是可以把命給吊著，他們那些人餓的沒得辦法了，就隻有往深山裡頭跑，一個人不敢去，就一群男的組隊。”
“頭幾回他們運氣好，總能逮到些兔子野雞，還有一回碰到個落單的野豬。當時他們扛下山的時候我都眼紅的不行，你想看看，都大半年沒沾到肉腥了，當時恨不得抱著那豬屁股啃。”
“我當時還是忍住了，畢竟你大伯那體格還是不咋行，而且那深山裡頭不止有野豬群，還有狼，要是碰到了那就真的完了。”
“但是還是有幾家的沒忍住，也跟著他們進山去了，結果他們就在山裡頭碰到了狼，要是碰到了一隻也還好，那麼多人在也不會把它製服不了，隻是他們倒黴，碰到了狼群，那可是七八頭狼！”隻是想到那個畫麵，王建華就忍不住的後怕。
“要是他們還是平日裡的壯漢，那也還有一分勝算，你想想看，饑荒那麼久，他們都多久沒吃到一頓飽飯了？身體都發虛了，哪可能還是那些狼的對手？上去了十幾個人，隻跑下來了兩三個人，其他的全部都沒下來。”
“當時我們村裡麵的都嚇死了，本來大隊長說一起去上趟山把他們的屍骨給找回來，結果根本就沒人敢去，就這樣擱下了。你平時應該也注意到了，村裡有好幾個寡婦，就是那件事導致的。”
“二狗子的爹就是這樣沒了的，她媽後麵又改嫁了，但是他後爸不讓她媽帶著二狗子一起改嫁，她媽就直接把二狗子丟給她爺奶了，他爺爺前幾年也走了，就隻有他們兩婆孫相依為命了。”
“那當媽也是狠心，那年二狗子才多小，就把他丟下跑去改嫁，這麼多年也沒見她回來看上一眼，可憐二狗子那娃兒，從小又沒爹又沒媽，幸好他奶奶還算疼他，希望他今晚上沒出啥事……”
王建華雙手合十，暗暗在心裡祈禱。
王建華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薑晚沒太注意聽，她隻覺得感慨，在天災麵前，人類還是太渺小了。
這個年代不比後世，麵對乾旱饑荒，後世能靠國家，靠政府，靠愛心人士的捐款，很少會聽到新聞說有人餓死。
但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農民都是靠天吃飯，碰上乾旱饑荒，靠得住的隻有自己，如果他們不進山找食物，等待他們的隻有餓死這一條路。
如果有更好的選擇，誰又願意往那危險的地方鑽呢？
左右都是死，何嘗不能選擇做個飽死鬼呢？
哪怕是在現代，對於地震、海嘯這些天災，人類能做的，還是很有限。
薑晚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麵對這樣的情況，她能做的，居然隻是在心裡默默為二狗子祈禱。
……
薑晚在陸家等了很久，直到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一陣鬨哄哄的聲音，這才和王建華急急忙忙跑出去。
去山上找人的人挺多的，基本上村裡的壯勞力都去了，大家都頂著火把，薑晚朝著那一片亮光跑去。
“啊……好疼，奶！我好疼！”
還沒走近，薑晚就聽到了一陣哀嚎。
心裡鬆了口氣，這嚎的氣不小，應該沒啥大事。
“薑知青來了，快讓開，讓薑知青看看！”
有眼尖的瞧見她，急忙喊出聲。
人群裡分出一條道，薑晚這才看清楚情況。
陸澤滔背著一個青年，應該就是二狗子，旁邊站了一位雪鬢霜鬟的老太太，布滿皺紋的臉上全是淚痕，嘴裡一直念叨著什麼，薑晚沒聽清。
看到薑晚走近，身子一軟直接跪下了，“薑知青，求求你救救我家二狗子……”
突如其來的下跪著實把薑晚嚇了一跳，連忙把人攙扶起來，一旁的王建華連忙把人扶住，開口勸道。
“王大娘，你先彆急，等薑知青好好看看……”
薑晚從旁邊人手裡拿過手電筒，往陸澤滔背後一照，“怎麼回事？”
“被野豬給咬了，把胳膊給咬斷了，幸好哀嚎的聲音夠大，我們等我們找過去估計都直接讓那野豬給吃沒了。”
聽著陸澤滔的解釋，薑晚皺眉，事情比她想的還要複雜些。
“胳膊呢？帶下來沒？”
“在這在這。”一旁端著胳膊的人連忙出聲。
薑晚順勢看過去，眉頭皺的更深，看樣子這胳膊還是被那野豬咬下了一塊。
看著二狗子發出的聲音漸漸虛弱下來，呼吸逐漸不穩，薑晚連忙扶著二狗子的身體，朝著陸澤滔說：“快點，先去診所！”
一旁的聽著的壯漢聽著這話又開始當傳聲筒：“快讓開快讓開，不要擋著薑知青的路。”
薑晚扶著二狗子的身體，儘量讓他不要歪下去。
陸澤滔聽了薑晚的話，兩條腿跑的飛快，薑晚差點跟不上。
但這是正事，不能耽誤，隻能咬牙堅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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