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阿顧……”
走出屋子後,趙夢琪有些愧疚地低著頭道歉。
顧野有些不解,問道,
“嗯?為什麼要道歉?”
“因為我很害怕,雖然我知道這樣是對所有人的不尊重,特彆是對你爸的戰友們來說。”
顧野輕柔地摸了摸趙夢琪的頭,安慰道,
“沒關係的,害怕是正常的,他們哪怕知道了也不會怪你的,而且我也知道你的內心是個溫柔的女孩子,從來沒有過不尊重他們的想法。”
一旁的另一間房屋裡是好幾位大媽們坐在一起嘰嘰喳喳地包著餛飩和湯圓,鄉下的流水席上,無論是喜事還是白事,永遠離不開這些大媽們親自包的餛飩和湯圓。
顧野走過了這間房間,來到房屋的另一側,這裡是通往後院的一條小弄堂。
顧野和趙夢琪一前一後地穿過弄堂來到後院的小河前,河邊還栽種著一棵高大的紅棗樹和一棵枇杷樹,這個季節,紅棗樹上已經結滿了果子,紅成了一座高塔。
顧野家的後院也種了一棵棗樹和一棵橘子樹,這個季節都已經成熟。
顧野隨手摘了幾顆飽滿的紅棗,遞給趙夢琪,
“吃吧,很甜的。”
趙夢琪輕輕咬了一口,然後點點頭,
“很甜。”
顧野也往嘴裡塞了一顆棗,嚼了幾下隨意地將棗核像豌豆射手一樣噴到河裡,引動水麵的幾條小魚一陣翻動。
“小時候我在靈台前守夜的時候,跟你一樣害怕,光是心裡想著旁邊就是一座躺著屍體的棺材就很害怕,害怕會像鬼片裡一樣鬨鬼。”
趙夢琪安靜地聽著顧野令人舒適的嗓音緩緩述說,順便向顧野攤開了手掌表示還要。
顧野多摘了幾顆塞到少女手中,然後繼續說道,
“但是後麵想了想,那時候的自己真的是不珍惜,因為害怕而錯失了好好見家人最後一麵的機會,他們都是我最親密的至親家人,哪怕變成了鬼又怎麼會害我呢?”
“就像網友們說的,你害怕遇到的鬼,是彆人心心念念想見而見不到的家人。你要是問我一點都不害怕生死嗎,我說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但我更害怕的是,麵對生死就意味著,我就要再一次失去一位家人或者朋友,我更害怕的是要麵對離彆後遺留下的孤寂感和心痛。”
顧野回頭看了一眼靈台所在的房屋方向,
“現在那裡躺著的就是他們的家人、戰友,我們可以害怕,但他們卻是不舍得他們的戰友,而且我們其實也不需要害怕,一個願意為了子孫後代能安心在這吃棗而上了戰場的老兵,又怎麼害怕的起來呢?”
趙夢琪隨著顧野的視線也看了過去,透過窗戶,能看到靈台上遺照的一角,然後又看了一看手裡的紅棗,
她好像有些理解顧野想表達的意思了,
“進去吧,我想再多折一些錫箔紙。”
顧野欣慰的笑了笑,
“好。”
傍晚時分,顧母也下班來到這裡,中午招呼顧野的婦女又立馬迎了上去,
“哎呀莊嫻來了啊!晚飯吃了嘛,正好待會就開飯了。”
顧母一時不知道該熱情地笑,還是該難過的安慰,隻能硬擠出一抹看上去是安慰的淺笑,拉住婦女的雙手,
“美嬌啊,我來晚了,圓子還在包哇,我也來包一點。”
兩人閉口不提國忠叔的事情,而是像久彆重逢的姐妹一樣來到另一個房間,和其他大媽們聊著家常。
大棚外,請來的廚子團隊正忙的熱火朝天,配菜的配菜,掌勺的掌勺,旁邊的大桌上擺滿了一盤盤做好的菜肴,一旁的水龍頭源源不斷的在紅色大盆裡放滿了水,煙火氣在這一小片天地裡縈繞。
小時候,顧野每次來吃流水席,最喜歡的就是在開席前到配菜區轉悠,看著滿滿一大桌的菜肴就很有食欲感,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趁沒人偷偷嘗一口冷菜。
開飯前,顧母找到了顧野和顧父這裡,下午的時候他們已經把錫箔紙折夠了數量,
此刻這些大老爺們正圍坐在靈台前打牌的打牌,下棋的下棋,仿佛旁邊的棺材裡躺著的是他們並不關心的陌生人,
又或者,是他們覺得棺材裡的那個老家夥此刻也正樂嗬嗬的在身旁看著他們打牌下棋,就跟以往一樣。
見到顧母的到來,這些大叔們紛紛開始起哄起來,
“哎喲軍海,你家莊嫻來找你來了啊哈哈哈”
“哎呀要我說,軍海這輩子最大的好運就是娶了莊嫻這麼漂亮又賢惠的老婆了吧哈哈哈。”
“我看是,哈哈哈。”
在眾人的起哄聲中,顧野驚訝地看到,在自己老爸老媽六十歲出頭的麵容上竟然出現了一絲少有的嬌羞。
也是,在自己眼中他們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中老年了,但是在他們自己眼中,他們也不過是年紀稍大一些的同齡“年輕人”,誰說他們的生活裡就該是冷血的柴米油鹽。
顧母來到顧父身邊,詢問了下身體情況,見沒啥大礙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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