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沚阮跑回了偏殿。
周女官與教習嬤嬤正在討論這幾日的課業,並未注意到她。
沈沚阮平複呼吸,又摸了摸自己的發髻,確認發髻完好無損,這才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低下頭,目光定在書案上的那本《女訓》上。
回想著剛才宋襲野跟她說的那些混賬話和他逾越的動作,沈沚阮心裡還是難掩憤怒。
她衣袖裡的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抿緊雙唇,心緒久久難以平複。
下午上課,一旁的昭陽公主還在計劃著要重新給宋襲野繡條手帕,教習嬤嬤講的她完全沒有聽進去。
沈沚阮雖說聽得認真,但是經過上午一事,她情緒波動太大,有些胃疼。下巴處的紅痕看著也越發明顯。
趙嬤嬤為她收拾書本時才發現,“哎呀,這是怎麼了,下巴處這麼明顯的印子?”
周女官在一邊聽到,眼神往她下巴處瞟了一眼。
沈沚阮有些尷尬,她是個怕麻煩彆人的,況且這也不好明說,隻能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不礙事,剛才不小心磕到桌子上了,不疼,就是看著駭人。”
她情緒有些低落,說話時也沒什麼笑意,感覺帶著幾分疲憊感。
一邊的昭陽公主正在宮女的伺候之下係鬥篷的帶子,聞言也看了一眼沈沚阮的下巴,隨口道:“回去擦點藥,有個印子真難看。”
“不勞公主費心。”
沈沚阮一反常態,對昭陽公主不再像之前一樣恭敬,直接回了她一句。
這話其實對於她來說,有些失禮。
昭陽是金枝玉葉的公主,而她隻是大臣的養女,身份相差懸殊。
可是沈沚阮這一刻就這麼做了。
她心裡恨宋襲野,恨他們夫婦二人上一世作賤她,不拿她當人看。
“你!”
昭陽聽了,頓時氣急,她高昂著頭,指著沈沚阮,語氣也犀利起來:“你再說一遍,本宮是公主,你豈能如此無禮!”
沈沚阮卻不再看她,抱著自己的書,先一步離開了偏殿。完全不理昭陽公主在身後喊她。
身邊的嬤嬤和宮女都去勸昭陽公主莫生氣。
趙嬤嬤看著沈沚阮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秋夜浸滿景仁宮西殿,角落的銅壺滴漏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沈沚阮躺在床榻上數著聲響,知道這是已經過了亥時了。
晚膳她隻用了一碗小米粥,便再也沒了胃口。
此時此刻,她有些心緒難寧,以往睡前她都會翻翻書,繡繡帕子,今晚卻完全沒有心情。
紫萱進來見她躺在床榻上,沒有多問,為她點了蠟燭,又出去了。
沈沚阮腦中百轉千回,腦海裡上一世的記憶一股腦混亂地湧現,她很想把這些都摒棄腦後,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多年的心理和生理的巨大創傷讓她不能釋懷,也無法釋懷。
雖說她現在重活一世,但是隻要看見宋襲野和昭陽公主,她心裡便十分煩躁。
尤其是這些記憶隻存在她的腦海裡,旁人卻一概不知。這種無力感讓她心力交瘁。
有時候她也在想,既然重活一世,這些事為何不能當成過眼雲煙?
她如今身份不同,境遇也不同,完全可以順利地過以後的人生。
可是宋襲野時不時地出現,對她語言輕浮,行為逾越,那副看著她時恨不能把她吃了的樣子讓她害怕。
就在沈沚阮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見殿門輕叩三聲。
那聲響不疾不徐,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