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愛新覺羅弘暉,上月剛過了六十大壽。
不知為何,近來額娘年輕時的音容笑貌頻繁入夢,那些被埋藏在深處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額娘尚未成為太後,阿瑪也還隻是貝勒爺、雍親王。我們住在王府裡,日子過得簡單而幸福。
那時,額娘與阿瑪琴瑟和鳴,恩愛有加。她會陪著阿瑪彈琴作畫,阿瑪會陪她冬日踏雪尋梅、夏日撐船采荷……
他們之間的感情真摯而深厚,讓人羨慕。然而,這一切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是年羹堯之妹進府之後吧。
弘暉記得,年羹堯之妹入府之前,額娘從不喜歡塗脂抹粉,平日裡隻愛素顏朝天,出門另說,阿瑪也說最喜歡她這個樣子。
可是,自從年羹堯之妹入府後,一切都變了。
頭一年還好,到了第二年額娘也開始關注自己的容貌,學著塗脂抹粉,試圖用這種方式來留住阿瑪的心。
然而,這樣的改變並沒有讓阿瑪回心轉意。
額娘也漸漸變得“溫婉賢良”,一顰一笑與其他叔叔的福晉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記得那年十七歲。
那天提前下學,我特意繞道去買了額娘最愛吃的那家果脯。
當我來到桃花塢時,得知阿瑪也在那裡,腳步一頓,不用蘇培盛說,我已經聽到阿瑪的聲音了。
我看了眼蘇培盛給我指的位置,走過去坐下。
實際上,我哪怕坐在那個位置也能夠清晰地聽見屋內的對話聲。
或許我真的是一個怪物吧。
彼時,我悠然自得地品味著茶香,默默聆聽著屋內的交談。阿瑪對額娘的美貌讚不絕口,表示如今的她看上去仍舊和剛剛搬進府邸時一樣年輕美麗。
然而,阿瑪接著說道:“歲月並未在宜兒身上留下痕跡。”
我不禁皺起眉頭,心想阿瑪太不解風情了,上來就一句“歲月”,這是要憶往昔嗎?額娘沒老呢,沒到憶往昔的時候。我想我知道額娘想聽什麼,額娘想聽阿瑪反問她女為悅己者容?
果不其然額娘口中說的是“今日妾身靜心修飾了許久”
阿瑪道“容貌不是最要緊,不可過於焦慮,誤了其他要緊是才好”
額娘反問:“女為悅己者容,可不是頂頂要緊的事嗎?”
阿瑪很是敷衍的接道“好了好了,四郎說不過你”
聽到這裡,我有些坐立難安。
額娘這些年哪怕生了五胎六子,其中最大的我都十七歲了,在阿瑪麵前有時也還會露出些二十多歲時的脾氣來,並期待著阿瑪的反應、回應。
阿瑪待額娘也確實好,隻是這份好這份愛,在彼時就已經不獨數她一人了。
額娘要的,阿瑪給不起。甚至於在有了更年輕更貌美的讓他再次動心時,額娘若不識趣些很可能還會惹厭煩。
我並不覺得額娘如此性子有什麼不好,我的額娘是天上的仙女,要活百歲千歲萬歲的,現在額娘還小呢就該哄著。
又想著阿瑪若是對著年庶母,可能就不會如此不解風情了。
那時我就知道阿瑪與額娘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從前的恩愛夫妻,或許也會一步步走向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