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角落的私語尚未停歇,一道纖細的身影已穿過護衛隊列,停在了犁奇麵前。
林婉兒的青色長裙上沾著幾處不易察覺的塵灰,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鬢發微亂,唯有那雙清澈的眼眸,依舊如初見時般沉靜,隻是眼底的疲憊難掩。
顯然是一路疾行而來,未曾有片刻歇息。
“公子。”
她微微躬身,聲音帶著一絲長途奔襲後的沙啞,卻依舊保持著慣有的條理,“您閉關三月,天洲局勢已非昔日模樣,屬下整理了萬界盟近況,需向您當麵稟報。”
犁奇目光落在她手中緊握的玉簡上,又掃過她略顯蒼白的臉頰,那抹不正常的潮紅下,是透支元氣的虛弱。
他心中了然,這三個月來,林婉兒既要統籌晉城內務,調配資源、安撫人心,又要兼顧外界情報傳遞,分析局勢、部署應對,所承受的壓力未必比父親小。
“說吧,我聽著。”
犁奇的聲音放柔了幾分,刻意壓下了周身的凜冽氣息,隻是眉宇間的凝重未曾散去。
林婉兒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紛亂的思緒壓入心底,才緩緩開口:
“自您閉關第二日起,隱世勢力便以‘清剿邪盟’為名,在天洲全域展開搜捕。萬界盟在外的分舵與附庸勢力,首當其衝,成了他們立威的靶子。”
她抬手拂過鬢邊亂發,動作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強撐太久後的脫力:“如今整個天洲,萬界盟的旗幟已十不存一。
被直接覆滅的分舵共計三十七處,從東域青風寨舊址到南域萬藥穀分壇,皆被隱世勢力踏平,舵主及護衛無一生還,連屍身都被掛在城牆上示眾;
主動脫離的勢力更在半數以上,其中不乏我們花了數年心血才納入麾下的中型宗門,轉頭便換上了隱世勢力的旗號。”
“投敵者呢?”
犁奇的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深水,聽不出半分情緒,隻有指尖不自覺摩挲著袖角的動作,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林婉兒的指尖猛地收緊,玉簡邊緣在掌心壓出一道紅痕:“東域三十七城的附庸家族,有二十六家公開倒戈,不僅獻出了分舵藏庫的所有資源,還為莫家引路,端掉了我們三處秘密據點;
北域十二處礦脈的監守者,帶著數千礦工與囤積的元晶投誠寒冰原凜冬殿,其中包括我們當年從礦奴中提拔的三位涅變境管事。”
她頓了頓,喉間像是卡著什麼苦澀的東西,艱難地吞咽後才繼續說道:“如今仍堅守萬界盟旗號的,隻剩最初的班底,碧落城五大家族洛、錢、方、孫、李,以及魔雲宗。隻是……”
說到此處,她的聲音終於有了一絲動搖,目光飄向城牆方向,那裡正傳來護城大陣被撞擊的悶響,“咚”的一聲,沉重得仿佛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光幕上的符文又黯淡了幾分,連帶著她眼底的光芒,也跟著顫了顫。
“孫家沒了。”
林婉兒的聲音低得幾乎要被城外的轟鳴吞沒,“為開拓北域而駐守冰原城的孫家主力,半個月前遭遇寒冰原凜冬殿隱世勢力的突襲。
對方出動了三位化劫境強者,以冰魄神光凍結整座城池,連地底的元脈都凍成了冰棱。
孫家上下三百餘口,除了提前護送族中孩童突圍的五位核心族人,其餘皆戰死殉城,連屍身都被凍在城牆裡,成了對方炫耀的戰功。”
最後幾個字像是耗儘了她所有力氣,她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顫抖的陰影:
“逃到晉城的孫家子弟,如今隻剩孫家族長的幼子孫澈,以及兩位年邁的族老,皆已重傷瀕死,全靠著萬藥穀白穀主的丹藥吊著性命。”
犁奇握著玉簡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發出細微的脆響。
他想起碧落城的孫家那位家主孫雲,那人總是穿著件泛白的錦袍,卻在誓師時拍著胸脯保證“北域必成萬界盟的堅實後盾”,如今竟已化作冰原城下的一抔黃土,屍骨難尋。
“洛、錢、方、李四家呢?”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像是拉到極致的弓弦。
“洛家損失過半,家主洛鶴在護送物資時遇伏,為護著那批救命的元晶,硬生生斷了一臂,如今還在城主府偏院養傷;
錢家擅長陣法的核心子弟死傷慘重,原本負責修補護城大陣的二十三位陣師,如今隻剩七個,連維持陣法基本運轉都捉襟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