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架子砍完了,房架子砍了三天,太陽要落了,木匠五爺喊俺爺爺了,大哥大哥。俺爺爺在屋裡呢,聽到喊聲,緊忙跑出來,俺爺爺以為木匠喊他,是缺啥了。俺爺爺問道,怎麼了,又缺啥了?
俺爺一問,木匠五爺笑了,說大哥,缺啥,啥也不了,我叫你給我一棵煙,要棵煙抽著,我給你交代一下,你家的木工活完事了,房架子我給你們砍完了,我要回去了。
“咿,房架子砍完了,咋這麼快呀?”
“快,我說三天就三天,大哥,這活我都乾一輩子了,心中沒點數,那不完了。”五爺爺說著,俺爺爺把提前卷好的煙遞給他,又拿出火柴,劃著給五爺點著。俺爺爺點著煙,說著,你看看,你看看,你這一家子,你來給我乾活,砍房架子,我叫孩子給你買洋煙了,也沒多買,就買五盒,我看你連一盒都沒抽上。你是淨給我省錢了。
“給你省錢了?大哥,我給你說,你買那煙,是啥牌子的了?”
“是握手的。”
“對,是握手的。一個是我抽著不習慣,覺得沒這個卷的笨煙有勁,再一個,我覺得咱抽那煙就是浪費,那煙多貴呀,就那麼一盒煙,就一毛五。一毛五,比一斤小麥還貴呢,一斤小麥,才一毛四分錢。咱這乾活,抽那一顆煙,乾一氣活,都掙不來呢?”
“咿,你這麼算,一家子,咱這一輩子都不用抽一根洋煙了。你來給我砍房架子,我都給你買了,不抽不就瞎了嗎?”
“瞎了?瞎不了,大哥,你買的洋煙,有用場,咱這木工活,房架子不砍完了嗎?我給你說,明天,咱準備一天,咱後天,就豎房架子,拉排,咱拉排,一大早晨,起大早,咱親戚朋友不都來了嗎?來給咱幫忙來了,等著拉完排了,乾完活了,咱給他一顆煙,那不得了,他抽著往回走也挺高興的。一顆煙,就裝潢了咱們的臉麵了,他抽著,覺得咱還挺講究的。”
“咿,你想的真周到。把我給你買的煙,你給安排豎房架子那去了。”俺爺和木匠五爺說著笑起來。
“來了,來了。”俺爹扛著從生產隊裡借的一大捆繩子回來了。
“呀,回來了,你回來正好,我正給你爹交代呢,交代完我就要回去了。大哥,你家二兒子回來了。這是出去借大刹繩子去了。”五爺說著,俺爹來到他跟前了。
“看看吧,五叔,這麼多大繩子夠不夠?”
“啊,看你扛的這一捆,堆是不少?你一共你借來幾根吧?咱豎房架子,拉排,最少,也得四五根。五六根。”
“四五根?五六根?五叔,怎麼用這麼多呀?我這是給兩個趕車的老板子借的。”
“怎麼用這麼多,你看呀,我給你說,你算一下,咱豎房架子,拉排,就是拉大馱二馱。我給你砍的房架子,咱沒有大馱,咱有二馱和插手啊?一個二馱,就有兩個馱頭,一個馱頭就得一個繩子,這兩個馱頭,拉排就得兩根繩子,除了馱頭,脊檁立人也得一個大繩子呀?立人你不拴繩子拉,你光拽馱頭也起不來呀?這樣就得用三根繩子了吧?那還有兩邊的插手呢?兩個插手就相當兩個大馱的馱頭。這兒,這拉的這麵不就是五根繩子了嗎?”
“哦,是這樣。”
“對呀,那還有背麵呢?正麵往起來拉,你後麵還得拴一兩個繩子溜著點呀。彆叫那邊給拉過勁了呀?要是拉過勁了它不倒過去了嗎?”
“好,五叔,我知道了,一會我看看,看看繩子夠不夠,不夠我就再去準備。那你再看看,我還需要準備什麼?”
“還需要準備什麼?有這麼幾樣都需要準備,一準備幾個小繩子,小繩子是用來拴支杆子的,拉排,那邊往上拉,這邊也得往上支啊。”
“啊,這個小繩子,我懂了,我準備。”
“準備,小繩子不用太長,一庹長就行。用手搓就行。”
“好,這個我知道了,我晚上就準備,搓繩子,快。你看還要準備什麼?”
“準備什麼,十個大扒焗子,有就行,沒有,你就砍十個砍十幾個小板子代替。他是鏈接兩個檁子頭的。這是怕卯和榫鏈接不好,做一下保護措施。”
“好,好好好,這個我一定得整,大扒焗子現在有幾個,不夠,我在掂對。掂對不到,我就砍小板子。”
“哎,這就準備差不多了。我想想還需要準備啥?”五爺說著就想,想著,看到他砍好的脊檁了,告訴俺爹準備三尺紅布,再準備一個大錢,大錢釘紅布,大錢,清朝道光的也行,乾隆的好,康熙的最好,不用光緒的,光緒喪權辱國。五爺爺給俺爺說笑了,俺爺爺說,清朝,一共十二個皇帝,從嘉慶往後六個就都不行了。前麵順治也不行。五爺爺聽了笑,說俺爺爺知道的真不少。
五爺安排完就走了,都走到大街上了,又喊俺爹呢,俺爹跑去了,五爺又告訴俺爹三點半開始豎房架子,他三點半準時到俺家房場。爭取五點鐘就把房架子立完。這樣不耽擱來幫忙的去隊裡乾活。
“那五叔,這柱腳石,房架子,我什麼時候往房場拉。”
“你什麼時間往那拉。按道理,你明天就應該往那拉,東西多呀,後天三點半之前,需要的東西都得拉到。豎房架子,先得碼柱腳石,你得先拉一些好石頭去,三間房子柱腳十八個,柱腳石就得用十八塊唄。好石頭,你照著二十多塊拉吧。再就是房架子,房架子你都得拉到。除了房架子,你還得拉二三十根椽子,做支杆子。凡是你拉太早了,怕丟,那就得搞人看著,拉晚了是不行。那豎房架子開始了,那是嗷嗷的,快著呢。乾起來就不能停啊。再一個,你去,後天早上還得先送去個大瓦盆。大瓦盆準備好,還得預備一挑子水呀。測地基得用啊。”
第二天了,第二天就是5月5號了,俺爹領著我們平整了一天房產。俺家房場可大了,房場前麵擱著道是老王家,西側是老朱家,東側和北邊是一望無邊的大地,我們平著房場心裡真有心曠神怡的感覺。俺爹說,咱今天平房場,明天拉排豎房架子,以後啊,咱這房場黑天白天就不能斷人了,再過兩三個月這就是咱的家了。
黑天了,俺家吃飯了,爹說,這怎麼辦呢?明天咱蓋房子就要起早豎房架子拉排了,咱這東西都咋整去啊,啥時候開整啊。
“咋整,吃完飯就整吧,他爹,咱早點整去,趕早不趕晚,你早點把這些東西用馬車拉去,要是落下啥了,你想一想,你回來求還跟趟,你要是整晚了,那可不行。我聽木匠五叔說了,明天三點半,他就到房場開始拉排了。”
“就是嘞,咱要蓋房子,都盼望幾年了。這回可要蓋房子了,你還等啥呀?再說了,你五叔說了,三點半開始戳房架子,拉排,五點就得完事兒,你再晚了,就不行了,那就影響人家上隊裡乾活了。”
“好,爹,聽你的,咱吃完飯,家林你上隊裡套馬車去,套兩個馬就行,回來咱就往哪拉。拉去了,就得有個人去看著的,誰去?”
“誰去,兩個小孩子,家軍,家民去。你們在家馬車來了,你們也不能給車裝石頭,也不能跟車抬房架子。就去那看堆吧。”
“好的好的,看堆去。”
“看堆,三哥,咱倆晚上冷,咱拿棉襖吧?”
“行,拿棉襖行。你倆去,去時彆空手,你倆抬個大盆,明天你五爺用大盆測地基嘞。”
“知道知道。大瓦盆裝上水,搞上箭杆就是水平尺。”
吃完飯了,我和四弟弟來到房場了,房場上,空蕩蕩的,啥也沒有。我和四弟弟望著四周,都是黑夜,啥也看不出去,望天空,星星眨呀眨。我們走在房場上數星星。
“三哥,今個咋沒有月亮啊?”
“啊,沒有,傍晚上,月亮有點,下去了。現在是上半月,才初五,這個時候了,哪來的月亮啊?等著初七初八以後吧?”
“二哥和咱爹搞馬車拉東西還不來啊?”
“啊,二哥吃完飯,得上隊裡找車,套車,套了車趕回來,和爹才能裝車,裝了車,才能往這送啊。”
“嘿嘿嘿,三哥,蓋個房子是真不容易啊?”
“籲喔,籲喔,籲喔。這兩個小孩子沒在這咋地?”
“哎,二哥,爹,我們在這呢?這一車拉來的是什麼呀?”
“什麼,大馱,大馱不好拉,先拉大馱。籲喔,籲喔,車要過去了,家軍,家民,你們倆躲了,你倆往外點,我和爹往下抬大馱,這黑天半夜的,可彆碰著你們呀。一二,爹,抬起來。放,放下。哎,這不得了。”
“啊,這就把一個大馱,和五個檁子拉來了。”
“哎,爹,咱回去,再拉那個大馱和檁子。等著第三趟,咱再拉剩下的檁子和柱腳。最後,拉一趟柱腳石頭就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