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火車頭李大爺攆呀,咱們得追上啊。”那邊趙虎哥喊上了。
“攆,趙虎,我不服你們,你彆看我六十多歲了,今個,你們割到那兒,我給你們割到那兒。”
“對,老李大哥,咱們當年是火車頭,今天咱們哥們還是火車頭。”
“那可不,你這個小火車,你給我往前克。他們都是小毛孩子,咱們還能服他們。”大家喊著,叫著號,那是一個比一個快啊。
“小柱子,快乾呀。不能叫他們落下了。”
“乾吧,周三子,船到貨也到。你拉不下。”大家喊著割著,割著喊著。二裡多地的壟頭子,三十來個人,甩的可地,有落下十幾米的,三十幾米的,四十幾米的,還有落下一百多米的,二百多米的。
我是叫人家落下了,我是往前看,叫打頭的拉老遠了,少說也得有七八十米。可我回頭看,還有叫我落下七八十米的。
“割呀,家軍呀,你看你大哥,你家昌哥,割的多快,都給打頭的磕住了。打頭的割到那,他們就割到那兒。”
“好,追。不追上隊裡也不能給工分啊。”我說著,拚命的割著,一鐮刀,再來一鐮刀。一尺遠的黃豆割掉了,再來一刀,哢哢,再來一刀,哢哢。哢哢。我割著,早上零下也有十幾度了,可我身上的汗騰騰地往上冒啊。汗往上冒,汗水都順著下顎往下淌成流了,我也不顧的擦。
割有兩個多小時了。遠遠看去,打頭的和幾個割的快的到頭了,又拿壟返回來了。
“歇氣了,歇氣了。”打頭喊上了。
“馬呀,家軍啊,咱落後了,打頭的在那喊歇氣了,咱歇不歇氣啊。”
“啊,韓大爺,我不歇了,我得攆呀?”
“你不歇,那我也不歇了。我要歇著,這落下咋整啊?”
“咋整?韓大爺,你少割點吧,你彆割整刀了?”
“我哪割整刀了,家軍,我這是和韓貴,俺爺倆,才割一個整刀。”
“行啊,韓大爺,你歲數大了,都六十多了,你就幫著你兒子還貴格吧。”
“我也這麼心思呢,我幫韓貴割割,幫他乾點,等著他行了,他說上媳婦了,我就不幫他乾了。”
“韓大爺,你想法給你兒子韓貴買塊手表,讓他帶上,就有大姑娘給你兒子當媳婦了。”
“手表買了,韓貴有手表了,在手脖上戴著呢。小慶子,你幫著我看看,你們這幫姑娘誰喜歡手表,能給俺韓貴當媳婦,我叫韓貴把那手表給她。”
“哎呀,那可挺好,可惜啊,韓大爺,我沒那福分呀,我有婆家了。”
“小慶子,你就忽悠老韓頭吧?”那邊老施家小二喊道。施二一說大家都哈哈笑起來。
割黃豆,割一氣,歇歇,打頭的喊起來乾活了。乾活,打頭的又領著割了,割,又割一個多小時,又歇氣了。歇氣,我們落後的人,不歇著,在打頭喊歇氣了,我們繼續割。割,我們還沒攆上呢,打頭的又喊起來了,乾活了。乾就乾吧,我們落後的還是攆上了一段。
“收工了,晌午了,割齊了,回家了。”回家了,打頭的喊上了。割齊了,割在前麵一些人,割齊了,回頭看看,開始給自己的親戚,朋友接壟了。接壟,也有看誰家有用,有勢力接壟的。
接壟,大哥,堂哥割的快呀,他們也開始給人家接壟了。大哥給韓貴接壟,堂哥給小慶子接壟,接壟,大哥堂哥還不是給一個人接壟呢。他們緊忙呢,那些有點勢力的人,去給接壟的人就多。人家去接壟,大哥,堂哥,也緊跟著去,很怕落下他們了。
親戚接完了,有勢力的接壟接完了,人家就走了。人家走了,地裡就剩下我們這沒勢力沒用的的了。
“家軍,沒人給咱們接壟啊。”
‘’啊,誌明哥,沒接沒接唄。“
“你大哥,家昌哥,都沒給你接壟啊?”
“嘿嘿i,沒接沒接唄,家昌不還是你表哥嗎?來,這回割地的都走了,咱歇一會,躺這壟溝裡,直直腰,再割。”我說著就就躺壟溝豆鋪子上了。“誌明,苟富貴勿相忘啊。”
割地一天一天過去了,這一天,天要黑了,打頭又喊收工了,割齊了。割在前麵的,又開始接壟了。接壟,大哥,堂哥又忙壞了,給這個接,給那個接,和我挨著的張景香,那落下老遠了,老遠了,人家有勢力啊,大哥是老師,二哥在公安局,大姐在縣裡機關。這一回接壟的可算找到機會表現了,表現,大哥,堂哥自然得往前衝啊。儘管張景香拉的遠,可來接壟的人多呀。來的人像搶的似的,一個人割幾刀,就割挺遠了。張景香的兩根壟,一會割完了。
割完了,接壟的十幾個人,高興極了,興高采烈的喊上了,回家了,回來了。喊著的人群從我身後走過來了,走過來,我還彎著腰,割我的黃豆呢,我不敢抬頭看他們呀,我落後了,沒人給我接壟啊,我覺得磕磣啊。大哥,堂哥,老施大哥走過來,他們說著話走過來了。
“來,家德,家昌,這還有你三兄弟,沒割完呢,咱們來,大家幫割幾下,這麼遠一點,就割完了。”
老施大哥喊,堂哥家昌,臉轉向西方,假裝沒聽到,匆匆走過去了。老施哥看堂哥不理睬,又趕快喊大哥,家德來呀,你三兄弟就剩下這麼一點了,咱一家割幾刀就割完了。
“割?他能上學嗎?念書嗎?那他就叫書給他接壟去吧?”
大家都走了,地裡就剩下我一個人了,我躺在地上,我望著滿天的星鬥,我歇一會,起來割我的黃豆,割齊了。我拖著滿鞋的大泥,往家走去。我到家了,俺娘說,家軍,今個又落後了。
“”落後了。我大聲喊道。娘說,我看著他們割黃豆的早就回來了,孩子,你累完了,吃飯吧
“不吃,”我喊著,我拿出來書。看起來。
“這孩子,怎麼了,吃飯不吃飯,乾活這麼累,還看起書來了?”
“我看書,我要吃書,我叫書給我接壟。哈哈哈,哈哈哈。”
一九七七年,恢複高考了,我考上學了,我學的是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