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你就說那沒用的。你趕快趕你的車得了,千萬可彆起個大早,趕個晚集啊?”
大家說著,趕著車就上西大官道了。
我們的車上大道了,趕車的三個老板子,大皮鞭子在空中悠起來了。天太冷了,凜冽的寒風呼嘯著,農曆十一月初二了,快到冬至了。我的棉衣太單薄了,我的破棉鞋也太不丁克了。我坐在車上,一會,就凍得渾身發抖,我一看不行啊,下車跟著跑吧。
“到富士屯子了。後麵的,跟上啊。”前麵施大哥喊著。
“跟上,老施大哥,今天說啥我也得跟上你啊。”
“呀,這是洋學生啊,家軍,怎麼的,我聽著你像下車了怎麼的?”
“下車了,老施大哥,我再不下車,天老爺就把我凍成冰棍了。”
“草,你要出門,你的腳就得穿大氈子嘎達,你穿大氈嘎達抗凍;你的頭就得戴大孬頭皮帽子,身上還得穿老羊皮皮襖。你看我,成天趕這馬車,多抗凍,我就不下地。”
“哎呀,老施大哥,穿大氈嘎達,那大氈嘎達多少錢啊?”
“六十。”
“六十?那大氈嘎達六十,趕上一口大肥豬值錢了,那我這輩子都買不起啊。”
“哎,家軍老弟啊?你擱地上跑,你可得抓著車鋪板子的車溝子啊,呢可彆叫車給拉下了啊?不行,你跑累了,你就爬車上來,歇一會。這隊長啊,淨瞎整a,這送公糧,三九寒天,你怎麼能叫一個剛畢業的學生來呀,這厚棉衣沒有厚棉衣,鞋沒好鞋的。哎,沙崗屯子到啊?”
“好,下一站就是大榆樹了。”
“大榆樹,十二裡地呢。”我拽著車鋪板子的車鉤子,跑著。跑累了,我就從車麵爬上去。從我們屯子到富錦四十來裡地,我能跑三十裡了。
“到富錦了,到富錦了。咱們從這外麵繞過去啊,上南麵排號去吧,”“
現在有幾點了,老施大哥?”
“幾點了,快四點半了。”
“四點半了,施大哥,才四點半嗎?”
“啊,咱在家走的時候,不到一點,咱們在道上走三個半點唄。籲喔,籲喔,喔喔,跟上啊,趙曉月,王義,咱排號去,咱們中間可彆叫彆人的馬車插進來啊。”
大家說著,趕著馬車往南繞去。等著我們到了南市場大街,送糧的馬車早就從北邊糧庫大門口排過來了。
“呀,排到這了,老施大哥,這排的有多遠呀?”
“多遠?少說有一裡多地了。”
“那咱們就在這排唄?”
“排呀,你不排你上哪去呀?”我們說著,就排上隊了。排隊,老施大哥排著隊,我去前麵看去了,我走著查著馬車,一直查到糧庫大門口,我們前麵有五十六輛馬車。我看看糧庫大門,門鎖著呢。我問排第一號的,糧庫幾點上班,他說七點半。我笑著說,那哥們你行了,七點半糧庫一開門,你就能趕著馬車跑進糧庫了。
“嘿嘿,老弟,那我們來的也早啊。我們昨晚吃完晚飯,就趕車往這來了。我們那是比你們在這多凍半宿啊。”
“哦,哦哦,好啊。給國家送糧積極性很高啊。”
排號,七點半了,隨著前麵送糧的車,不斷的往糧庫裡進,檢斤炮秤,進去卸糧,我們的車也慢慢往前走了。車往前走了,大家就活動起來了,那趕車的老板子那是一個盯著一個呀,絕對不叫誰來插空啊。那是大家一邊趕著車,一邊來回蹦躂,跺腳啊,不跺腳冷啊。
快晌午了,九點半多了,挨著我們了,我們的三輛車,開始依次檢斤了。我們檢完斤。把車趕著進了糧庫院內。糧庫大呀,好多庫門都開著,門口都有保管員看著,老施大哥,趙曉月的車各自找到個庫門,和人家說好,就開始卸糧了。他們卸,也不用上挑啊,開門扛著糧食進去,就卸了。我們的車,王義沒有經驗,趕著車往裡走,走了挺遠,也沒有找到好的庫門,結果叫一個管事叫我們往一個庫裡卸。這王義還能裝,也不看看裡麵啥樣,就說行,行就卸吧,他掫袋子,我扛。馬車站的還靠不到庫門跟前,我扛著麻袋得走二十來米才到庫門,到了庫門,還有很高的木頭板子擋著,實際是庫裡糧食滿了,怕糧食淌出來,才在門口當得板子呢。就這樣我扛一麻袋糧食,還得先上台階,再跨柵欄,進庫裡了,還得走糧食堆上的兩三塊爬坡的跳板。那跳板高的都過糧庫的大柁了。沒辦法呀,那我也得扛了,扛,扛上去,還沒人給解麻袋嘴的繩子,那保管員是個老頭,他讓我在馬車上扛的時候就扛立肩。叫扛,就扛吧,我扛了,一個,等著扛第二個的時候,從馬車上扛起來,扛著走不遠,壓的我眼前一黑,麻袋就扔到地上去了。
我扔到地上了,那個保管員害怕了,緊的說,這事整的這事整的,快收起來,快收起來,一會叫領導看到了,該罰你了。人家說我,我就夠嗆了,這王義就來能耐了,嗷嗷的喊,說我啥不是。真慫。氣得我坐那也不知咋辦了。我冷靜冷靜,我說,我慫,我沒背過,這回你背吧,我給他發肩,
“背就背,我背指定比你強。”我說你強,那就來吧。我給你掫,給你發肩。說著他,他就氣囔囔的來扛了。他扛,就扛了一個,再扛第二個就說我扛的不對了,也不扛了。他不扛了,在那還是說我啥不是,我來氣了,我說你再胡說我走了。我說著就往糧庫裡麵去了。糧庫裡不遠處,有傳送帶正往庫裡輸送糧食呢,有從外麵趕來的馬車,人家卸麻袋一點勁不費,我站在那看,一個老頭看我看,問我是乾啥的,我說我是來送糧的。他問我送糧,你有事啊,我說叔,有事,我聽他說話還是山東口音。我說叔,咱可能是山東老鄉吧。結果一聊了,真是老鄉。我說叔,我是剛畢業的學生,是第一次來送糧,不知道咋送,在那大門口檢了斤,炮了稱,沒找到好庫門,找到了一個庫門卸吧,得扛著立肩上跳,結果,才扛兩麻袋,就給摔在外麵一麻袋。你看弄的我沒法卸了,趕車的老板子說我慫,我讓他扛,他也扛不了。我想求叔給安排一下吧,叔,我去給你買煙去,叔你幫幫我吧。彆叫你這小老鄉我,在這丟人了。我一說,老鄉,噗嗤一聲笑了。說,買什麼煙,不用,你等一會吧,等著這有兩馬車糧卸完了,要晌午了,領導也不來了,你來卸了,我搞這機器傳送帶給你傳送庫裡完事了。
老鄉叔答應了,我趕忙出去買煙去了。我出去,往外走,路過我們的馬車,王義在馬車上看著我出去,問我乾啥去,我說我死去,在這丟人丟的沒法活了。我出去買了兩盒煙,一盒握手煙。,一盒葡萄煙。我回來給老鄉了,老鄉說啥不要,說你不能叫我犯錯誤。我說叔,我都快難為哭了,你犯啥錯誤,我說著把煙硬給塞兜裡了。
我把煙割老鄉了,我心裡踏實了,我就在那旁邊等著,一會,老鄉告訴我把車趕來吧。老鄉一說,我趕快跑出來,叫王義把車趕過去,這回,我還成了指揮官了,老鄉叔,叫我往哪卸,我就叫王義往哪卸。卸,直接往傳送帶跟前倒,那還不快嗎?
卸完了,我謝謝老鄉叔叔,我給王義說,走,上正陽大飯店,今天我請你。我們到了正陽飯店,我給王義要的尖椒乾豆腐,要二兩酒,要的燒餅,我要的都是那個時代最好的菜了,王義感動了,說你這不愧為是念大書的人,心胸大,善良。我說我就求你一點,你回去給隊長說,隊長是你大哥,你就說小馬,家軍,扛麻袋啥也行,能吃苦,彆讓隊長以後再小瞧我。王義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我肯定跟隊長好好說,就衝你請我這頓飯,我也不能讓你吃虧。”
吃飽喝足後,我們趕著馬車往回走。一路上,王義對我態度明顯好了很多,還跟我分享趕車和送糧的經驗。回到隊裡,王義果真跟隊長把我的情況說了一遍,隊長看我的眼神都變了,拍著我的肩膀說:“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挺能扛事兒,以後有啥困難儘管跟我說。”
從那以後,我在隊裡的地位有了些提升,大家對我的態度也友善起來。再遇到送糧的活兒,隊長還會主動安排我去,我也在一次次的曆練中,變得更加成熟和能乾,為隊裡的公糧運送貢獻著自己的力量。不是,以後可彆讓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