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爹拾柴被沒收，我問天爺為那般，天爺說我也不是神仙，人間煙火我不管。
上一章寫到學校給我和孫老師買房子了，學校沒錢給維修，叫我們自己維修。我們不耽擱教學，找時間擠時間，起早貪晚維修，我把炕搭上了，我就趕緊給海陽俺爹打電話了，俺爹接到電話，就立刻想法找方便車，四處聯係，過了四五天，俺爹就找到車把家搬來了。皆大歡喜。
家搬來了，俺爹來了，俺娘來了，小老弟老七和俺妹妹來了，六弟弟在縣裡上職業高中，吃糧，俺家都吃上供應糧了，這回俺家可以說沒有什麼大的困難了。俺娘高興地說，咱家這回該上班的上班，能上學的上學，像你爹你妹子，不能上班，不能上學，一天就想著兩件事就行，一是能想法子上哪聯係著點活，乾點活，掙點錢，等著月底能把吃糧買回來；二就是起早貪晚找空到樹林子裡拾點柴火回來，搞那，攢著能做飯就行了。
俺爹聽了俺娘這話，說，“這好辦，你不用著急，你等著這幾天，我把這房子的外麵的牆抹好了，我有i時間了，我還去道班找周大掛去，咱叫他再給安排點活唄。活好賴咱都乾，一天，乾活，給咱一塊錢咱乾，再少點，給八毛咱也乾。那乾活就掙錢了唄。那拾柴火的事，就更好說了，這裡不像海陽，可哪都沒有樹林子了，整柴火沒地方整去，要想整點柴火難死了。這濃陽就不一樣了，你看這，漫山遍野都是大樹林子，出門就得樹林子，這和家軍建點那差不多，樹林子裡的柴火有的是，拾柴火都不用特意去。等著我出去在大道上乾活了，乾完活往回來的時候，順便到樹林子裡，找個樹頭撈回來就行唄。“
“哎，他爹，你說的這個法子也是個法子。那樣也好，你今天出去，給道班那乾活撿個樹頭拽回來，明天再去給道班那乾活，拾幾個樹枝子抱回來，那弄回來，再用小鋸揦了，截好，垜在那，時間長了，咱家就有柴火了。”’
俺爹說完，俺娘樂嗬地點點頭。我在一旁聽著，心裡也踏實不少。第二天，俺爹早早地就出門去找周大掛安排活去了。傍晚，俺爹果真扛著一個大樹頭回來了，累得氣喘籲籲，但臉上卻滿是笑意。“咋樣，這不就有柴火了嘛。”俺爹把樹頭一放，得意地說道。俺娘趕緊迎上去，遞上熱乎的水，叫俺爹喝。俺爹說：咿，你怪會來事的，看我今個撿回來一個大樹頭柴火了，就趕緊給我端來半碗熱水喝。俺娘說叫你說對了，你要是明天乾活回來，再撿點柴火來，就彆說是樹頭了，就是幾個樹枝子，那我還給你燒開水喝。你要是天天弄點柴火來，等著柴火攢的多了，晚上我還給你燒點熱乎水洗腳呢。
俺爹每天去道班乾活，回來時都能帶回點柴火。可是撿回來的樹頭樹枝子都是新的，濕啊，新的樹枝截的柴火馬上燒，不愛著啊。不愛著，我在這濃陽教學，我大哥家的大小子上學奔我來了，是從曙光轉過來的，他一看他奶做飯，燒濕柴火不起火，就用掃地笤帚扇風，星期天他回家了，就叫他爹趕老牛車，給送來一小牛車乾柈子，一小牛車柈子不少了。碼在俺家前麵當院子靠杖子邊那，看著挺高的，哪差不多得有一個柈子那樣了。一個柈子，在林區生活過的人都知道，是指截好的木頭，摞一米高，四米長啊。
這回，俺娘看到家裡有這麼多乾柈子高興的說，這回做飯燒火不用犯愁了。
俺娘說不用犯愁了，俺爹說，那咱平時，該撿的柴火也得撿呀。你看人家在這住年頭多的，誰家還不咱五七六個柈子啊。俺娘說，那攢柈子，咱也快，這個地方有大樹林子，這濃陽生產隊也和咱在新村一樣，每年到冬天了，都有采伐任務，他們采伐是要能做檁子的，能當大柁的好木料，剩下的樹頭樹枝子是不要的，那咱就去撿那樣的唄。
俺妹子聽了說，前院的老李嫂子，還有西邊鄰居小董媳婦，都和我說過了，過幾天，十月一了，俺家軍哥這學校學生就開始上山撿柴火了，他們也跟著去。到時候我也跟他們去。
俺爹說，去，你們小，不閒著就行，一趟撿一兩個樹枝，就行。
十一到了，學校推遲放假，開始布置撿柴火任務了，小學班一個班撿五個柈子，初中班一個班撿十個柈子。要求全校師生都參加，班主任帶頭。小學班除了班主任帶頭外，歡迎家長幫助。
學校撿柴火，我在海陽學校，沒有。我到了濃陽就有，去年我來，已經趕上一次了，我已經有經驗了，我給班級的同學按著座位，分成四個小組，一個小組，撿兩個半柈子，撿，就是拿著小鋸，斧子到樹林子找去，找到，搞鋸拉成長木軲轆，扛回來，或者抬回來。個彆學生家有小推車的，也可以幾個同學和夥拉回來。
學校撿柴火開始了，四百多學生，外加二十多名老師，每天進樹林子都是人山人海的。我告訴妹妹你也去撿吧，，要不平是自己去撿柴火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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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聽了我的話，興奮地點點頭，跟著前院老李嫂子和西邊鄰居小董媳婦她們出發了。我帶著班級的四個小組也進了樹林。同學們乾勁十足，有的拿著小鋸費力地鋸著樹頭，有的用斧子砍著樹枝。
我在一旁看著，不時給大家指導。突然，我聽到不遠處傳來妹妹的驚呼聲。我心裡一緊，趕緊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去。原來是妹妹她們遇到了一個野蜂窩，一隻馬蜂把妹妹蟄了。我趕忙幫妹妹處理傷口，安慰她彆怕。
這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大家撿柴火的熱情。一天下來，各個小組都收獲頗豐。妹妹雖然被蟄了，但也跟著撿了五趟，扛回兩個樹頭，一個木頭骨碌，還有那麼多樹枝。學校裡，同學們把撿來的柴火先撂成堆，一組放一堆。學校撿四天，每個班級都沒少撿，學校估計各班撿的柴火夠燒一冬天了，就不撿了。給學生放假了。放假放三天，學校說，等著十一過後，學生開學了，再截了，打成柈子。
學校學生扛柴火，我也跟著扛。學生一天扛四趟，上午兩趟，下午兩趟。每次我扛木頭骨碌，還比學上扛的粗，扛的長。學生放假了，我不休息，我還和妹妹上山去扛。後來，我還借到了一個大地板車子，撿了，還拉了兩趟。用車子拉，裝多了，下坡還好整，我駕著車轅子，不斷的張著點拖著走。可上坡是不行了。拉多了就上不來，上不來，我就斜著拉上坡。往左邊斜著拉，再斜著往右邊拉。等著拉上來了，坐在地上呼呼大喘氣。
撿柴火，撿了還得找時間用鋸截，截了，劈了，摞起來，看到那打出來的柈子，心中也有一種幸福感。想到，冬天，屋裡有柈子燒，是多好啊。
一天，我和俺妹妹撿柴火，回來，拉著地板車子上坡，彎這個大腰，吃力的往上爬著坡，倆手都拄地了，叫道班的班長周大掛哥，乾活坐大汽車回來，站在大汽車上看到了，他給俺爹說，馬叔，家軍教學，一天就挺累的，你彆叫他上山撿柴火了。那麼的吧，這天也冷了，我們道班在路上打的幾個涵洞，修的小橋，也不打了，那支的柱子，支盒子的板子，折的木頭板子，粘水泥多的棍子，都不要了。你叫家軍去撿吧撿吧，收拾到一塊，哪天，我們這道班的膠輪子出去乾活，回來從哪過，我給你拉回來。俺爹說，不要不要，那是你道班的東西，我不能要，你們還有那麼多工人呢，你給他們吧。周大掛個說，我們養路段，道班那十幾家，不能要，他們燒柈子就燒好的，一年一年的，淨燒那大樺樹柈子。俺爹聽了說，呀，你們都是國家正式工人。都有能耐。你們不要那我就要。咱是農民，咱要，咱不嫌惡孬。
周大掛，要給俺爹那打涵洞的破木料。俺爹回來就給我說了，我在星期天拿著小鋸和斧子去了，到那撿吧撿吧，帶水泥多的木頭，用斧子砸吧砸吧，道班的四輪子，拉土車，晚上下班從哪路過，周大掛哥喊著給我撿的那破木頭拉回來了。拉回來，那天我用小摟鋸截了，又用大斧子劈出來，也能有半個柈子。
俺娘用這柴火做的晚飯，那叫一個香。之後啊，我還時不時去道班那邊瞅瞅，看看還有沒有能撿的破木頭。有時候運氣好，還真能再撿到一些，撿少了，我就用繩子捆上，背回來。撿的多了。就用繩子捆兩捆，用個長棍子挑回來。俺爹也沒閒著，他依舊每天去道班找周大掛，看看能不能再攬點活乾。俺娘和妹妹則繼續抽空去樹林子裡拾柴火。有一回，俺娘在樹林裡發現了一片野蘑菇，興奮得不行，趕緊喊妹妹一起采。采了滿滿一大筐，拿回家，趕快摘出來，叫俺妹妹用小盆子端著，給周大掛送去。俺娘說，咱做人得有良心，人家給咱找活乾，咱用過人家，咱不能白用。俺爹說，周大掛，是咱山東人，是跑盲流子來的，到這混得好，等在養路段，當上班長，就是他心眼好，肯為彆人著想。這才是國家的好乾部嘞。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學校裡，同學們截柴火、打柈子也乾得熱火朝天。等十一過後，學校的柴火都碼得整整齊齊，像小山一樣。我看著這一堆堆柴火，心裡滿是踏實。
冬天很快就來了，屋裡燒著柈子，暖烘烘的，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著熱乎的飯菜，聊著天，那溫馨的場景，讓我覺得這日子越過越有盼頭。俺爹說，這濃陽這個地方混生活還是挺好的？
時間過得快，一轉眼冬天到了，天開始下雪了，下雪了，樹林子都掛滿了霧凇，到處都是銀裝素裹，大江停止了咆哮，小河停止了唱歌。俺爹，冬天也找不到活了，找不到活，濃陽生產隊裡開始采伐了，采伐點是在二零六公裡裡邊，距離家七八裡地，離家也不遠，俺爹一琢磨，你們采伐，我雖說不是你們隊的人，可是你們總有分到任務的，人的手把不行了。俺爹想，我找一個，我幫他采伐去，我幫他采伐，到時候，你總得給我點采伐費，你少給我一點也行，要實在不行，我跟著你們采伐的人去，到哪我撿個大樹頭，整個小爬犁拉回來，弄點柈子燒火也行。俺爹想好了，就出去找人去了。俺爹出去，一會就找到人了，找的是老戴，老戴還是俺老鄉，是俺山東巨野的。老戴給俺爹說，他和他兒子分了一百二十方采伐任務。采伐一方給采伐費五毛錢。俺爹說，這個我知道。我們來建點那兩年，給林業采伐就是給五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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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爹和老戴說好了，就乾吧。乾，俺爹還掛著每天晚上采伐回來，能撿點樹頭樹枝拉回來。俺爹想好了，叫我給他做個小爬犁，我連夜給做了。做好了，俺爹和老戴開始上山采伐了。采伐，俺爹和老戴天天拉著小爬犁去，晚上回來拉點柴火。乾了四十多天。雖說俺爹一天搞小爬犁拉回來不點柴火，可架不住日積月累了。這樣，俺家也攢三四個柈子了。
攢點柈子了，我和俺爹都不在家，這林業站的小胡領著幾個人來了，來了，就說俺家盜伐國家木材，要沒收。俺娘說，什麼盜伐國家木材，俺這柈子都是一點一點攢的，有曙光兒子給送的，有道班周大掛給的，有自己撿的。俺娘說，他不容你說，這小胡回去就叫人開著四輪子領著幾個人來裝了。裝，還單挑那乾柈子。俺娘說這乾柈子是曙光兒子建點時打的。這小胡說，什麼時候打的，都是國家的。
小胡說著，就搞人給俺娘推進屋，搞幾根木棍給俺家門從外麵頂上，強行裝一四輪子拉走了。拉走了，這小胡又去沒收王學停和王東林老師家，沒收，他們還怪呢，專挑老師家的，老師還是新來的，而且，沒收的柈子還得是打乾柈子。木頭板子小了都不要。
沒收了，我們三個老師就去找公社文教助理老劉，外號叫劉小胡子，他說我可管不了林業的事。我們回來給俺爹說，俺爹氣的說，你們老師彆管了，我去找去，第二天俺爹就去找了林業站長老郭，老郭更是胡說八道。說我說沒收誰的，就沒收誰的。俺爹沒有辦法，就上縣裡找林業局長，
局長很驕橫，俺爹就到了縣人大，找到了人大主任尚城，說我是黨員，我參加過八路軍，說我沒看到林業這樣欺壓百姓的工作人員。人大主任立刻派人下來調查，一查，林業沒收的柈子一是給送給了林業站長老郭的情婦；二是送給了派出所長嶽起貴，調查結果出來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縣人大主任很是生氣，責令相關部門嚴肅處理此事。林業站的小胡和站長被撤職查辦，派出所長也受到了相應的處分。那些被沒收的乾柈子，很快就被送了回來。俺爹看著失而複得的柈子，感慨地說：“還是講理啊，這公道遲早會來的。”此後，學校裡的老師們也都鬆了口氣，大家對俺爹都是稱讚有加。俺娘把送回來的柈子碼得更整齊了，還笑著說：“這冬天再冷也不怕咯，有柴火燒啊？”日子又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俺爹依舊會抽空去樹林裡轉轉，看看能不能再撿到些柴火。而經過這件事，整個濃陽鎮的風氣似乎都變好了些，大家心裡都明白，隻要行得正，就不怕歪風邪氣。這日子，在經曆了波折後，又有了新的盼頭。
兩個王老師都和我說，人大老尚真管事，共產黨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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