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合歡特意坐在我大爺爺的身邊,說:“大叔,你看你滿臉紅光,身子骨肯定健健康康。”
我大爺爺忽然長歎一口氣,說:“剪秋說過,時間勢如猛虎,暗地裡咬得人遍體鱗傷。老了,我是當真老了!腿腳不靈活了,耳朵也聾了。”
六月雪過來敬酒:“大爺爺,祝您健康長壽。”
“你這個細妹子,長得水靈靈的,是哪個的堂客?”我大爺爺喝過一口酒後,細聲詢問。
“我是芭蕉山薛銳軍的堂客。大爺爺,您哪天有時間,帶我去芭蕉山薛家,好不好?”
我大爺爺正要回答,忽然瞥見衛茅便眼色,我大爺爺立即心領神會,說:“芭蕉山薛家的人,在邵東廉橋街上開藥材店,老家的大房子,交給無名無姓的保長和鐵將軍管理。”
“鐵將軍是哪個?我怎麼沒聽薛銳軍說過呢?”
我二爺爺說:“我們西陽塅裡,習慣把大鐵鎖,稱之為鐵將軍。”
六月雪有點失望地說:“我曉得了。”
我爺老子回來,衛茅問:“三叔,吃過晚飯了嗎?沒吃的話,我叫公英幫你做。”
“今天碰到一個好東家,叫我們加班加點砌完基礎,特意留我們吃了晚飯,還殺了一隻大公雞。”我爺老子問:“衛茅,你把長沙全部家當全部搬回來了?”
“差不多吧。”衛茅說:“三叔,種田種蔬養雞養魚,我是一竅不通,以後,你得多教教我。”
衛茅不想在雞毛蒜皮的事情上耽誤時間,第二天一早,就帶著飛蓬和龍葵,踏上西去藍田光明山之路。
一百二十裡山路,沒有舟車之力,全靠雙腿步行。若是我大爺爺枳殼,一天走走一百二十裡,談不上辛苦,而衛茅、飛蓬和龍葵,走一百二十裡,隻差一點點,便要喊爹叫娘了。
小小的藍田街上,突然搬來十餘所中學,久遠的寧靜,被瞬間的喧嘩打破。
太累了,三個人睡了一個晚上還嫌不夠,直到中午才勉強爬起來。
三個人搖搖晃晃,走到雙江街,尋了一家上等的飯店,點了一份珠梅土雞,一份富田橋豆腐,一份藍田合菜,一份伏口水膀;酒喝的糯米甜酒,飯吃的龍山竹筒飯。
糯米酒喝起來清甜爽口,卻是後勁極大,三個人踉踉蹌蹌,互相攙扶著,才回到旅店。
衛茅問:“老板娘,你曉不曉得,省監獄搬到了藍田哪個地方?”
老板娘識:“我隻曉得省立一中,長郡中學,妙高峰中學搬來了,從未聽說省監獄會搬來。這或許是軍事機密,不會讓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知道吧。”
衛茅一連問了十幾個人,都說沒有這一麼回事。這就奇怪了,難道火車頭會騙自己的兄弟?
衛茅有點後悔,隻怪自己太孟浪。如果像三叔決明那樣,有個地下組織,或許能打聽到這方麵的消息。
於黑暗中見到一束火光,衛茅喊起正在睡覺的飛蓬和龍葵:“走!我們捐款去!”
中山街上,擺著一個小攤位,一個書桌上,兩根竹竿,橫掛著一條紅布,紅布上書著六個字:一元還債運動。
衛茅問一個戴眼鏡的斯文青年:“這個捐款,是捐給誰?”
斯文青年人操著一口濃厚的本地話,說:“可憐抗日前線的將士衣正單,我們募捐,正是為他們而為。”
“聽口音,你是三甲梁家的人吧?”
斯文青年頗為警覺地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三甲梁家人?”
“兄弟,你不用緊張,我後母的弟弟王留行,正是在梁袛六將軍的手下當營長,駐在嶽陽新牆河。我和梁將軍有過接觸,聽慣了他的口聲,所以,我知道你們是三甲梁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