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王留行嚴肅的臉孔,六月雪有點心虛,說:“我乾媽原本回到了衛茅的老家西陽塅,因為惦記著你,又匆匆忙忙返回了長沙。如果不是衛茅和我攔著,她拚死拚活,要來新牆河看你。”
王留行摸著刮得光禿禿的頭皮,說:“進攻新牆河的敵人,正是日本機械化部隊牛島先鋒支隊。六月雪,你是個軍人,大敵當前,生死是一瞬間的事情。實話告訴你,我誓與新牆河共存亡。如果我死了,請你不要告訴我姐姐,隻說我隨孫立人將軍的部隊,調到了緬甸。”
六月雪頓時啞口無言。
王留行又問:“六月雪中尉,你還要到哪裡去?”
“去嶽陽。”
“日本侵略者的機械化部隊,今村先鋒支隊和波田支隊,從洞庭湖登陸,正準備圍攻嶽陽,你機警一點。”
“我知道了,謝謝舅舅。”
六月雪隻好默默地離開新牆河。好在身上那套中尉軍裝,就是通行證,攔住一輛軍車,直接到了城陵磯。
雖然戰火正旺,但長江航道上,各種船隻,依然很多。六月雪兩天後,便到宜昌的古老背碼頭。
碼頭上有四十九級青石頭鋪的台階。台階上,到處是碼頭搬運工和盧作孚部隊的軍人,大量的軍用物資、建築材料和官僚辦公用品,需要從宜昌城轉運到陪都重慶城。
薛銳軍上次寄信的信封,印的單位是長江上遊江防司令部。
六月雪向一個過路的青年軍官打聽:“請問,江防司令部在哪裡?”
青年軍官說:“在三鬥坪。”
六月雪還想問,從古老背到三鬥坪還有多遠,卻發現,青年軍官已經走遠了。
看看天色已晚,六月雪隻得找一個小旅館住下。
睡到淩晨四點鐘,忽然聽到刺耳的防空警報聲,六月雪迅速穿上衣服,走到街上,隱隱約約看到,黑暗的天空中,有數架閃爍鬼火日本人的飛機,投下炸彈之後,朝東北方向飛去。
“咣!"
“咣!”
“咣!”
六月雪估計,這一連串的巨響,是江防軍朝敵機開炮。可惜,日本人的飛機,一架都未見打下來。
一個穿灰色中山裝的男子,大約四十多歲,臉上未免有點慌亂。
六月雪一看那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是個文職官員模樣,估計是省政府那個廳的技術官員,便問:“請問長官,江防司令部在哪裡?”
那個男人說:“夷陵三鬥坪。”
“有多遠呢?”
“至少有三百多裡路。”
回到小旅館,六月雪翻來覆去,老是睡不著。好不容易捱到天亮,背起背包,走到一家早餐店,叫了一碗紅油小麵。
這碗小麵,吃得六月雪大呼過癮。臨走時,又買了六個牛肉包,塞在背包裡。
六月雪左問右問,走了一個小時,才到去三鬥坪的分岔路口。
開來運輸糧食的一輛軍車,司機和押車的上等兵,遠遠看到一個豐臀肥乳的女人,在招手攔車。
上等兵大約二十七八歲,大約好幾年沒見過美女,眼珠子發綠,叫司機將車停在六月雪的旁邊。
停車一看,見那個美女,居然是個中尉軍官,頓時收斂猥瑣心理,恭恭敬敬地問:“中尉,你去哪裡?”
“三鬥坪。”
“我們的軍車,正是去三鬥坪。”上等兵說:“三鬥坪江防司令部。”
六月雪擠進駕駛室,問上等兵:“江防軍有個薛銳軍的營長,你們認識嗎?”
“豈止是認識?我們是薛銳軍營長手下的兵。”
“我是薛銳軍的夫人,叫六月雪。在薛嶽將軍的特務營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