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沙咀,倪家老宅。
書房外的會客廳裡,韓琛好忙。
左手拿著自己的手機,右手按著電話聽筒。
圓圓的腦袋上滿是汗珠,一邊哈哈笑著,一邊對電話那頭說道:
“國華哥,賭廳生意當然更重要啦,搵正行來的嘛!哎呀打打殺殺冇前途嘅!老板?老板今晚不做嘢嘅,係啊係啊!你在澳門好好玩,冇問題嘅!哎呀我不同你講啦,電話一直在響啊,一定是甘地,好啊好啊再會啊......”
掛斷手機,韓琛又接起倪家的座機電話。
“誒黑哥,我阿琛呐!冇事冇事,我嘅今晚唔做嘢嘅!點解?你想動手啊?哈哈哈哈......”
韓琛發出標誌性的開朗笑聲,眼神卻變得冰冷......
“黑鬼哥,國華在澳門,文拯冇實力,你想打地盤隻能找甘地幫手,你信不信得過甘地啊?”
電話那頭顯然噎住了,韓琛再次哈哈大笑,勸慰道:
“黑哥,能打不能打,老板心裡都有數,今晚的水好深呐,我勸你彆衝動,小心被淹死啊......”
掛斷電話,韓琛推開書房的門。
倪永孝坐在書桌前,手裡同樣拿著話筒。
但眼睛,始終盯著電視機。
tvb的鏡頭裡,雷耀揚同樣在接電話。
倪永孝聲音不大,依舊像往常一樣堅定且低沉。
“我打給你,當然不是看你的笑話。隻不過你衣服裡的槍,已經露出輪廓了......”
電視上,雷耀揚不自覺地整了整衣服。
倪永孝勾起嘴角,將話筒換到另一側耳朵,一邊用手指纏繞電話線,一邊低聲說道:
“尖沙咀天星碼頭附近,有一家黛絲咖啡廳,現在有個鬼佬坐在裡麵看電視,他的腳邊放著一隻綠色行李箱。這個人你認識,汰骨集團,約翰史懷特......”
電視上,雷耀揚的臉色一凝。
倪永孝接著說道:
“你一定很奇怪,史懷特怎麼會出現在天星碼頭?還帶著行李箱?”
“你應該還不知道,這個人已經不是汰骨集團的董事長了,他在雷天佐身上吃了大虧,被他的家族發配到中東,也就是說,他給你的那些承諾都是空頭支票......”
電視上,雷耀揚的表情變得極其精彩。
驚訝、不解、憤怒,左右顫抖的下巴,暴露出他內心的劇震。
不過,到底是東星社最有心機的人,雷耀揚的失態隻持續了幾秒,他迅速調整呼吸,衝電話那頭笑道:
“阿孝,我憑什麼信你?”
倪永孝聳聳肩。
“無所謂啊,反正船票是今晚的,看看時間,史懷特應該準備登船了。你到現在還沒弄死雷天佐,我猜他一定很生氣。嗯...他應該已經在給你打電話了,他會劈頭蓋臉地罵你一頓,然後催你開槍,因為雷天佐不死,他走都走不安生啊......”
“嗬嗬嗬...”電視上,雷耀揚笑了起來,但他的臉上絲毫不見笑意。
“阿孝,尖沙咀的粉都是你們倪家的。講起來,我們同行是冤家,你現在打給我,不止是想看笑話吧?”
倪永孝抬起頭,盯著電視屏幕,冷靜說道:
“我不想你們東星社垮掉。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有你們在前麵頂著,我們倪家才有更多時間。這個理由夠不夠?”
“你覺得我們東星社會垮?”
“不然呢?”
雷耀揚:......
紮心了。
倪永孝的話,根本沒給他留麵子。
但雷耀揚知道,這就是現實。
環顧四周,東星社最能打的成員幾乎全數到場,隻不過那些人,已經全部斷了氣。
出來混,本就是拿命搏。
死幾個人,根本不稀奇。
但那些人死亡的方式,太具衝擊力。
包括金毛虎沙蜢在內,所有屍體都是一刀封喉,血濺五步。
這樣乾淨利落的殺人方式,帶著無儘的輕蔑與不屑。
更可怕的是,做出這樣的暴行,對麵隻用了一個人。
蚍蜉仰望大樹,滄海藐視一粟。
人與人相處,有一個特點。
如果對方隻比自己強一點點,那麼大多數人會生出“不服”、“嫉妒”、“追趕”、“較勁”等情緒,還想著拚一把。
可如果對方比自己強太多,強到不是一個數量級、不是一個階層的時候。
大多數人不會產生“嫉妒”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恐懼和臣服。
這是人性,刻在人類dna裡的本能,不以你進哪家社團,有怎樣的家法而轉移。
畢竟,命是自己的。
人都死了,還講個雞毛家法。
此刻的東星社成員,全都覺醒了這樣的本能。
他們很清楚,躺在地上的屍體,個個都比自己強。
比自己強的人,在雷天佐麵前都不需要第二刀,自己上去,不是送死是什麼?
本能的恐懼,讓他們不再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