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太陽像個不知疲倦的火球，卯足了勁往地上潑灑熱浪。正午時分更是到了極致，柏油路麵被曬得泛出油光，空氣裡蒸騰著肉眼可見的熱氣，走在路上仿佛被扔進了蒸籠，每一口呼吸都帶著灼人的溫度，連風都成了熱的，刮在臉上像細密的針，刺得人皮膚發疼。
“夏陽姐，你今天中午吃什麼呀？我們點外賣，給你也帶上一份吧。”曉飛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清亮，打破了辦公室裡因悶熱而起的沉寂。自從上次婚禮視頻風波後，他跟夏陽走得格外近。在他眼裡，這位樣貌出眾、學曆亮眼，做事正直爽朗又能力超強的大姐姐，早已成了值得學習的偶像。
夏陽正對著電腦整理文件，聞言抬起頭笑了笑：“好啊，你們點什麼，我就吃什麼。”
“得嘞！”曉飛爽快應著，“我們今天點順陽蓋飯，你對口味有啥要求不？”
“隻要不太辣就行，最好彆放辣椒，有點上火，嗓子不太舒服。”夏陽輕輕咳了一聲，聲音裡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沙啞。
“放心吧姐，給你點原味的，保證一點辣椒都沒有！”曉飛拍著胸脯保證，又衝她眨了眨眼，“跟我還客氣啥呀。”
說完轉身回了自己工位，夏陽在後麵喊：“我錢已經轉給你了，記得收啊。”
“知道啦！”曉飛的聲音遠遠傳來。
可眼看平時送外賣的點都過了快半小時，飯還沒影兒。辦公室裡漸漸起了些小聲的議論，曉飛和幾個同事湊在一塊兒，盯著手機上的定位嘀咕：“這外賣小哥乾啥呢？定位半天沒動地方。”
“會不會是中午太熱，中暑了？”有人猜測道。
曉飛皺著眉點頭：“你還真彆說，這天氣太邪乎，真有可能。”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砰”地被推開，一個身影踉蹌著闖了進來。隻見外賣小哥渾身被汗水浸透，藍色的工裝緊貼在背上，頭發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一縷縷黏在額頭上，臉上的汗珠順著下頜線往下淌，滴在胸前的衣服上，暈開一片深色的水漬。他手裡緊緊攥著一個大外賣袋，氣喘籲籲的，嘴唇乾得發裂，眼神裡帶著幾分慌亂和疲憊，顯然是被這烈日烤得有些“熱懵”了。
“不好意思啊，各位，你們的外賣……來晚了。”他聲音沙啞，一邊說一邊把外賣袋放在離門最近的桌子上，動作裡帶著點小心翼翼。
曉飛趕緊走過去，看著他通紅的臉和狼狽的樣子，關切地問：“小哥，你是不是中暑了？怎麼來這麼晚啊？”
小哥連忙擺手，臉上露出焦急的神色：“哎呀，真對不住！我路上摔了一跤——剛才開得急，為了躲一個突然橫穿馬路的行人，車把一歪就摔那兒了。腿擦破了點皮，可能耽誤了時間……大家快看看飯有沒有撒，要是撒了我賠！千萬、千萬彆給差評啊，一個差評，我今天可能就白跑了。”他說著，下意識地往膝蓋的位置瞥了一眼，語氣裡滿是懇求。
夏陽原本坐在工位上沒動，聽著小哥帶著哭腔的解釋，心裡動了一下，起身走了過去。走近了才看清，他的牛仔褲膝蓋處破了個大洞，深色的布料被血漬浸透，還在隱隱往外滲著紅，顯然傷得不輕。
“瑤瑤，”夏陽立刻轉頭對旁邊的同事說，“把咱們的衛生箱拿過來，給小哥處理一下傷口。”
“夏陽姐，是這個嗎？”瑤瑤很快從櫃子裡翻出一個白色的小箱子，上麵畫著醒目的紅十字。
“對，就是它。”夏陽接過衛生箱，剛要打開給小哥處理，沒想到對方卻猛地往後縮了縮，扭頭就想推開門往外走。
“哎，你彆走啊！”曉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這腿傷成這樣可不能走，會感染的！我們給你消消毒、包一下，很快的。”
小哥卻一個勁地擺手拒絕，聲音帶著抗拒：“不用不用，一點小傷，不礙事，我還得趕下一單呢，真不用麻煩……”他掙紮著要往外掙，語氣裡滿是局促。
就在這時，夏陽上前一步，看清了他被汗水糊住的臉，又聽著那熟悉的沙啞嗓音，忽然愣住了，試探著喊了一聲：“武強？原來是你。”
這話一出，那小哥猛地頓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緩緩抬起頭，露出一張被曬得黝黑的臉，正是武強。當他看清眼前的夏陽時，原本還帶著焦急的眼神瞬間黯淡下去，臉頰“騰”地紅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飛快地低下頭，肩膀微微垮著，再也不吭聲了，連掙紮的力氣都沒了。
“來，小哥，你坐著。”曉飛這時搬了個凳子過來，看著眼前的情景，有些驚訝地問，“夏陽姐，原來你們是熟人啊？”
夏陽點點頭：“嗯，他是我同學。”
“那更得好好包紮了！”曉飛立刻說，“我們夏陽姐可是學過急救的，包紮手法特彆專業，你就放心吧！”
夏陽沒說話，隻是柔聲道：“坐下來吧，你這傷看著可不輕。”她打開衛生箱，拿出碘伏、棉簽和紗布，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撩起他破了洞的褲腿。傷口被泥沙沾得有些臟，周圍的皮膚也磨破了一大片，看著就讓人揪心。她先用生理鹽水沾著棉簽，一點點把傷口上的汙物清理乾淨，動作輕柔又仔細，像是在對待一件珍貴的瓷器。
武強低著頭，看著蹲在自己腳邊的夏陽。她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幾縷碎發垂下來，沾在臉頰上，可她絲毫沒在意，隻是專注地處理著傷口。碘伏擦在破皮的地方，本該有些刺痛，可武強卻覺得心裡像被什麼東西熨帖了似的，一股暖流慢慢湧了上來。想起自己剛才還想偷偷溜走，想起自己如今的樣子被老同學撞見，他臉上更燙了，頭埋得更低，聲音細若蚊蚋：“……謝謝你，夏陽。”
“跟我還客氣什麼。”夏陽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沒有絲毫嫌棄，隻有溫和，“處理好傷口再走，不然感染了更麻煩。”
旁邊的瑤瑤也遞過來一瓶冰鎮礦泉水：“小哥，先喝點水吧，看你渴的。”曉飛則在一旁幫著遞東西，嘴裡還念叨著：“這天氣送外賣真是太不容易了，剛才我們還擔心你呢……”
武強握著那瓶冰涼的水，看著眼前熱情的一群人，眼眶忽然有點發熱。剛才摔了跤的委屈、怕得差評的焦慮，還有撞見老同學的窘迫，在這一刻好像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衝淡了。
他訥訥地說了句“謝謝大家”，心裡卻翻湧著說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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