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班時，辦公室的冷氣剛停了最後一檔，沉悶的熱意像層濕棉被裹上來。李夢一指尖懸在鍵盤上，還沒敲完最後一行報表數據，桌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震動——是手機在響。她瞥了眼屏幕，驟然亮起的光線下，“老地方見”三個字像淬了冰的針，尖尖地紮進眼仁裡，疼得她睫毛都顫了顫。
又是這個指令。像道無形的枷鎖，不管她正在做什麼、心情如何，總能精準地勒緊她的神經。李夢一胸口猛地竄起一股火，像被點燃的炮仗，“噌”地燒到天靈蓋。她抓起手機就往玻璃台麵上摔去，機身撞在堅硬的玻璃上，發出“哐當”一聲脆響，在安靜下來的辦公室裡格外刺耳。
李夢一咬著後槽牙“哼”了一聲，眼角的餘光不受控製地飄向斜前方——夏陽正低頭和鄰座的女孩說笑，發尾隨著偏頭的動作輕輕晃動，陽光透過百葉窗落在她發梢，鍍上一層暖融融的金邊。那副對周遭風波渾然不覺的樣子，像根軟刺，不深不淺地紮在李夢一心上。
憑什麼？李夢一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憑什麼夏陽就能頂著那張無辜的臉，輕輕鬆鬆得到所有人的喜歡？憑什麼自己費儘心機，卻總想活在她的影子裡？嫉妒順著血管往上湧，混著沒處撒的怒火，燒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連帶著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江南茶室的檀香混著潮濕的水汽撲麵而來時，李夢一臉上的火氣還沒壓下去。她幾乎是用撞的方式推開雅間那扇雕花木門，門軸“吱呀”一聲慘叫，像是被這股蠻力扯得生疼。
裡頭的男人背對著她，正望著窗外的雨簾，聽見聲響卻連肩膀都沒動一下，隻從喉嚨裡滾出個單音節，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坐。”
李夢一拽開對麵的梨花木椅子，布料摩擦椅麵的聲響裡都帶著氣，“吱啦”一聲劃破了雅間的安靜。男人慢悠悠地提起紫砂茶壺，琥珀色的茶水順著壺嘴注進白瓷杯，熱氣嫋嫋升起，氤氳了他半張藏在陰影裡的側臉。
“刪視頻，改報表，趁她去茶水間接水時拔她電腦電源——”他把茶杯往李夢一麵前推了推，杯底與桌麵碰撞的聲音輕飄飄的，話裡的嘲諷卻重得像塊石頭，“你以為這些三歲小孩的把戲，能讓她卷鋪蓋走人？”
李夢一攥緊了手指，指節泛白。她抬眼看向男人模糊的側臉輪廓，聲音裡帶著點豁出去的委屈，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求：“那我還能怎樣？她現在風頭正勁，連張總監都護著她，上次項目慶功宴，老大還特意誇她思路清晰。”
“怎樣要我教？”男人突然轉過頭，視線像淬了冰的刀子刮過她的臉，眼神裡的冷意幾乎要把人凍傷。
“我給你打進去的錢，托人給你搭的關係，讓你平白跳過多少新人要熬的坎，讓你打敗了對手坐到了你想要的位置上，是讓你學這些上不了台麵的小動作？”他的手“啪”地一聲重重拍在桌上，茶杯裡的水猛地濺出來，幾滴滾燙的茶水落在李夢一的手背上，燙得她“嘶”地抽了口冷氣，猛地縮回手。
李夢一渾身一顫，後頸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像被人兜頭澆了桶冰水。
她看著男人眼裡毫不掩飾的不耐和輕蔑，那些平日裡被金錢和人脈包裝起來的“依靠”，此刻全變成了勒著脖子的繩索，越收越緊，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她想說什麼，嘴唇動了動，卻發現喉嚨像被堵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自己想清楚。”男人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熨帖的西裝袖口，動作慢條斯理，眼神卻居高臨下地瞥了她一眼，像在看一件沒用的擺設，“兩個月之內，我要看到結果。彆讓我覺得，花在你身上的心思，全是浪費。”
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門外，雅間裡隻剩下檀香的味道，還有李夢一粗重而壓抑的呼吸。她盯著桌上那杯還在冒熱氣的茶，茶水在杯底晃出細碎的漣漪，像她此刻翻湧的情緒。突然，她抓起杯子狠狠砸在地上，“哐當”一聲，白瓷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畜生！”她咬著牙低吼，聲音裡帶著哭腔，眼淚終於忍不住滾了下來，混著滿腔的憤怒砸在地板上，和碎裂的瓷片、潑灑的茶水混在一起，狼狽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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