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因為他不喜歡,隻是天性使然。韓易更喜歡把洶湧的情緒巨浪壓在心間,要是無意中往外溢出了一些被人看到,那種無所適從的尷尬,沒有任何手段可以緩解。
扶著金屬欄杆,站在卡座區的邊緣,腳下是他用數千萬美元搭建起來的韻律王國,在這片隻會存在三天的幻境裡,他就是絕對的王。可即使如此,他依舊給自己套著一層堅硬的外殼。滿足於做一個冷靜的旁觀者,一個隻在自己腦海裡發出聲音的解說員。
但這並不代表他從音樂節中感受到的快樂,就比那些在舞池裡大汗淋漓的銳舞客要少多少。
每次踏入這種用音樂作為隔離牆的彆樣洞天,都有一種歸屬感、幸福感,甚至對生命本身的禮讚感,從胸腔中央朝四肢百骸迅速蔓延。
在慢板情歌的伴奏聲中翩翩起舞的熱戀情侶,聲音沙啞地低吟著兒時旋律的垂暮老人。奇裝異服縱情歡笑,享受青春歲月的三五好友。穿行在人群間,給每個陌生人送上彩色手鏈的音樂傳教士。
曠野裡拔地而起的喧囂會場,容得下每一種類型的獨特靈魂。它們時而不羈地自在遨遊,時而默契地向一處聚合。
韓易最青睞後者。
全場齊聲高唱一個旋律,或者在某段所有人都感到雀躍的節奏中將身心調整到同一頻道,在禮花綻放的同時精神共振,是任何音樂節最美麗絢爛的瞬間。
因為生命中的大團圓難得一見,所以每一個讓人類放下芥蒂、成見與隔閡,在音樂中不分你我的瞬間,都值得好好珍藏。
《stay》的第一個dp響起時,韓易的記憶儲藏室裡,又多了一段這樣的時刻。
雨後放晴的穹蒼下,夕陽西斜。依舊有些濕潤的水汽彌漫四散,讓天邊重現的金輪也顯得多了幾分謙遜的紳士氣度。相較莫哈韋沙漠習以為常的烈火驕陽柔和得多的溫暖光華,將這幅延伸至天際儘頭的無垠畫布,浸染成色彩大師羅莎-加萊戈筆下的“西班牙橘”,摻雜著一縷預示著夜幕臨近的方丹戈紫。
愛德華-蒙克式的妖異背景前,無數盞探照燈向越來越濃鬱的暮色射出光束,讓整座舞台像被喚醒的美杜莎一般,以強光為觸角,以韻律為咒語,將舞池裡的人群置於無處逃脫的極樂幻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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